在四川體育史上，沒有任何一個體育項目，能夠如同四川排球一樣，在整個中國的體育史上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從第二屆全運會一直到第五屆全運會，整整二十年時間裡，四川女排完成四連冠。中國女排五連冠時期，有張蓉芳、梁豔和朱玲這些四川球員；而在上世紀90年代，四川男排完成五連冠偉業。1998年參加曼谷亞運會並奪冠的中國男排隊中，場上六名先發，有四名都是四川球員，這也在中國排球界造就了“無川不成軍”的美譽。
在四川體育史上，出現了很多奧運冠軍，但張山卻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位，作為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雙向飛碟金牌得主，奧運會歷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跟男子選手同場競技並奪冠的女性運動員，張山的名字早已家喻戶曉。
從去年10月8日履新四川省排球運動管理中心主任至今，張山這把蜀中“老槍”，已經“跨界”執掌四川排球半年時間了，幹著跟過去幾十年從事的專業幾乎不相關的工作，對於四川排球這盤棋，張山有了怎樣的理解？這特殊的兩者湊到一起，又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張山（中）與四川女排的姑娘們。圖據受訪者
換崗
“握了幾十年的槍，現在讓來摸排球，說實話剛開始的時候很忐忑的”
把時間倒回去年10月8號之前，整個職業生涯都與槍為伴的張山，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排球扯上關係，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搖身一變，成為四川排球的“掌門人”，“說實話，我之前基本上沒打過排球，所以組織上安排我來當排管中心主任的時候，我挺突然的。畢竟從16歲開始練射擊到現在，30多年了，這雙手一直是拿槍的，現在讓我來摸排球，都說隔行如隔山，心裡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張山的忐忑主要來源於對排球項目的陌生，“一個是對排球項目的不熟悉，二個對排球整個的發展路徑不熟悉，可以說完全是陌生的環境。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學習。”從上任開始，張山一直在對四川省排球發展現狀進行摸排瞭解，同時利用四川男、女排參加全國聯賽的機會，對全國排球發展狀況進行了解，“原本因為今年有奧運會，所以2019-20賽季全國排球聯賽的賽程進行了調整，女排聯賽從11月2號到12月30號，我跟完了整個賽季。男排聯賽從1月19號開始，但只打了一輪就因為疫情暫停了。可以說，通過這幾個月，我基本上對整個項目在全國開展的情況有了一個瞭解。”
在本賽季女排聯賽中，四川女排未能殺進前八，最終名列第十。而在上賽季的男排聯賽中，作為僅有的幾個全華班出戰的球隊之一，四川男排最終名列第六。
去年全國女排錦標賽排位賽中，四川女排在比賽中。圖據IC Photo
現狀
“四川排球在四川體育史上的地位首屈一指，但現狀卻很困難，非常困難”
經過一番摸排，張山對四川省排球運動發展情況有了瞭解，但狀況卻讓她有些心驚，“四川排球在四川體育史上的地位首屈一指，但現狀卻很困難，非常困難！”
張山逐一為紅星新聞記者指出困難所在，“首先從頂層來說，作為四川排球頂層的專業隊關注度低，幾乎沒有大的企業贊助，最近今年一直處在‘裸奔’的狀態。本賽季聯賽開始前，四川男、女排各是全國聯賽中唯一沒有冠名的球隊。”缺乏商業贊助，運動員的收入就低。四川男排收入最高的球員，每個月工資加上獎金，拿到手5000元，而女排就更低，主力球員一個月到手往往只有2、3000元。“這樣的收入，不要說跟足球、籃球項目運動員相比，北京、天津、廣東等職業化程度高的排球隊，球員的收入也是十倍於四川隊球員。在這樣的情況下，四川隊很難吸引人，也很難留住人。有的球隊，因為收入穩定，球員能夠打到30多歲才退役，而我們有些球員，25歲就選擇退役了……”
基層情況也不容樂觀，首先是缺乏人才，“我們四川人身高普遍不高，前段時間全省女排錦標賽，身高超過1米85的，一共就有10多個。而身材高大化是現代排球發展的主流趨勢，目前中國女排平均身高1米93，全世界都數一數二。來排管中心之前我還很想當然，覺得身高不夠，可以通過意志品質，可以通過小快靈戰術配合來彌補，但剛到排管中心就被‘上課’，日本女排已經把意志品質和小快靈做到極致，為什麼遇到中國女排就要輸，因為很多東西是你後天彌補不了的。比如你攔網，指尖在1米8，對方卻在1米9的地方扣球，你怎麼攔，攔不了的。”
本土缺乏優秀人才，只能放眼全國。但是四川隊的收入，吸引不了好的人才，張山曾經期望通過四川較強的教育資源來吸引人才，但目前來看，非常困難，“中國校園排球和專業排球之間存在巨大的隔閡，按照中學生體育協會以及大學生體育協會的規定，在中國排協註冊的球員，到了19歲如果還參加專業比賽，就不能代表學校參賽。這對學校來說，尤其是高校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也就是說在這個年齡，運動員就會面臨選擇，但現在這種收入，而很少有人會選擇走專業道路。”
同時，基層教練員專業能力不足，也讓張山憂心忡忡，“高水平的運動員退役後沒有好的轉業渠道，導致很少有退役運動員到基層擔任教練，此前參加全省教練員培訓班的有200多個教練，其中只有13個是退役的專業排球運動員。並不是專業排球運動員不願意到基層去當教練，而是涉及到各種各樣的條條框框，比如某個中學，想打造排球特色，引進一位專門的排球教練，結果報編制的時候，教育局要求必須30歲以上的必須要研究生學歷，這就把專業運動員的路堵死了。比如體育院校的某個學生，本科可能是學其他專業的，研究生期間學了三年排球知識，反而具有資格了，但要說培養高水平的排球后備人才，肯定不如專業運動員有經驗。”
張山（左）與四川女排的明星球員張曉雅（右）。圖據受訪者想法
“我們四川排球人以前太老實了，不懂怎麼宣傳自己，今後要著重打造形象！”
困難很多，但張山還是看到了希望，“其實排球在四川還是有群眾基礎的，四川隊有很多的‘鐵粉’，這個賽季女排聯賽，主場設在雙流體育中心的四川女排，現場觀眾人數最少的時候也有上千人。去年我去綿陽涪城區調研，各區的排球比賽就有多達300支的球隊。”
張山認為，四川排球如今的困局，有整個大環境的因素，但也有四川排球人自身的原因，“我來排管中心這段時間，發現我們四川排球人是真的很實在，張翔、張利明這些曾經的頂級排球人才，一直默默無聞地在各自崗位上埋頭苦幹，為四川排球耕耘。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我們四川排球人太老實了，一直以來都不懂怎麼去宣傳自己，去經營自己的形象。在現在這個時代，關注度是非常重要的，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未來我們要花大力氣來要做好形象，做好宣傳，在排球項目推廣，排球市場開發方面有所突破。”
至於如何去宣傳自己、打造形象，張山表示，既要紮紮實實學習中國女排精神，抓好訓練，強化管理，提升四川排球的“精氣神”，繼承和發揚四川排球的光榮傳統，踐行中國女排精神。同時，也要去研究現在社交媒體上年輕人的關注方向，她半開玩笑地對紅星新聞記者說，“你看我們男、女排這麼多的帥哥美女，都是大長腿，八塊腹肌，我們去弄一個抖音號，專門宣傳我們隊上的男神女神們怎麼樣？”
其實，只要是有利於四川排球發展，又有何不可呢？
年過半百的張山已經不再年輕了，昔日目如閃電，能夠如電腦般捕捉飛碟軌跡並將之擊碎的她，已經要戴上眼鏡才能看清楚同事遞來的文件上寫的什麼了。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希望張山這把蜀中“老槍”，能為四川排球，射落一個更光明的未來。
紅星新聞記者 何鵬楠
編輯 胡敏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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