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说起三国时期,孙吴政权的缔造者孙权,评价可谓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历史爱好者无不对其早年意气风发、力拒曹操、袭取荆襄的雄才英姿而赞叹;却又对其晚年屡兴大案、摧残世族、嫡位摇摆的老悖昏惑而扼腕。难道孙权由英主向庸主退化真的是那么泾渭分明吗?那么,深度影响孙吴集团形势、风气的“吕壹事件”背后又有何玄机呢?
【背景】
早在东汉建国肇始,汉光武帝刘秀即建立了“与豪强共天下”的“权力股份”机制,到了汉灵帝时期,“废州立牧”改制更是致使各地豪强如脱缰野马,扩充部曲,割据州郡,致使东汉末年形成了分崩离析的局面。“孤发微迹”的孙吴集团,奠基人孙坚更属寒门“轻狡之士”,缺乏广泛世族基础无异于集团的“先天不足”。直到孙权掌权20余年后,孙吴集团才与“吴郡四姓”——顾、陆、朱、张达成权力和解,才有了孙吴集团向帝业迈进的基石。
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东吴世族集团凭借“门生故吏”和对“察举制 ”等方面的纯熟手法,通过“通经入仕”的合法手段,逐步掌握孙吴集团的重要位置,而孙权依托的宗室、“维泗派系”空间不断被挤压。在常规监察制度名存实亡的情况下,孙权为扭转局面,避免自己治下出现“威柄不专”、学阀崛起的风险,终于祭出了令百官闻风丧胆的杀手锏——“中书典校事”。
一、东吴第一酷吏
吴主使中书郎吕壹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壹因此渐作威福,深文巧诋,排陷无辜,毁短大臣,纤介必闻。太子登数谏,吴主不听,群臣莫敢复言,皆畏之侧目。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魏纪六》
吕壹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应运崛起,孙权看重了他符合集权需求的三大属性:
第一,小大相制,突显皇权。
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权之重,此小大相制,内外相维之意也! 明·顾炎武《日知录》
吕壹与吴太子势力、世家大族无利益牵连,因此在“毁短大臣” 的工作上无需顾忌,勇于去打破集团内部既得利益群体的瓶瓶罐罐,拓展孙权在人事布局上的战略空间,形成“位高权轻”与“位低权重”、“出身名门”与“出身寒门”的相互制衡,最终实现集权 。
第二,熟悉规则,深文巧诋。
封建帝王在加强集权的过程中,必然伴随着充分的程序正义。吕壹长期担任贴近皇权的中书职务,熟悉皇帝的所思所想,并非大字不识的白丁,同时具有相当刑狱经验。因此,他具有从书信、文字中寻找官府、州郡官员罪行的能力,
为孙权纠察百官、调整布局提供充分的弹药。第三,悉听王命,收放自如。
吕壹威力无穷的“合法伤害权”取自孙权,唯一需要负责的对口领导是孙权,荣华富贵的来源也依赖于孙权。可以说,吕壹好比宅道中的老鼠,只有通过肆无忌惮地纠举百官,报效孙权,命运才得以存续。另一方面,一旦孙权的权力试验失败,也可轻易拎出来“李代桃僵”,形成自身权威外围的一道防火墙。
二、雷声大雨点小
有孙权的幕后支持,吕壹着手谋划一些“大动作”。不想,孙吴朝廷水太深,吕壹原本预期的三大“杰作”,成为了送自己上鬼门关的三步“台阶”。
事件一:大水要冲龙王庙
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讪国政,吴主怒,收嘉,系狱验问。时同坐人皆畏怖壹,并言闻之。侍中北海是仪独云无闻,遂见穷诘累日,诏旨转厉,群臣为之屏息。据实答问,辞不倾移,吴主遂舍之;嘉亦得免。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魏纪六》
吕壹的“当头炮”对象选择了重量级的江夏太守刁嘉,不成想触动了另一位大佬——是仪。是仪,在孙吴集团长期“专典机密”,孙登驻守武昌“小朝廷”时,更是孙权埋下的暗桩,与皇帝的信任关系自然无可置疑。是仪敏锐洞悉了吕壹借打击刁嘉扩大个人势力的动机,在“群臣为之屏息”的恐怖氛围下,“辞不倾移”。作为孙权信任有加的另一个信息渠道,是仪的存在既是防止信息偏差的备份,又是有效制约吕壹的手段。江东世族尚未受到打压的前提下,两位心腹的内斗自然不是孙权乐意看到的,吕壹的第一炮宣告失败。
事件二:唇亡齿寒下的豪强联盟
壹白丞相顾雍过失,吴主怒,诘责雍。黄门侍郎谢宏语次问壹:“顾公事何如?”壹曰:“不能佳。”又问:“若此公免退,谁当代之?”壹未答。曰:“得无潘太常得之乎?”壹曰:“君语近之也。”曰:“潘太常常切齿于君,但道无因耳。今日代顾公,恐明日便击君矣!”壹大惧,遂解散雍事。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魏纪六》
吕壹紧接着将矛头对准出身吴郡四姓的丞相顾雍,洋洋得意的吕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同为皇帝近臣的谢宏“反弹琵琶”,有意向吕壹透露了顾雍、潘浚等人早已结为同盟,按下顾雍这只葫芦,必然浮起潘浚这只瓢。在极强的政治嗅觉驱导下,以顾雍、陆逊为代表的江东豪强,更是以“物伤其类”为纽带,取得了
荆州豪强潘浚、流寓豪强诸葛瑾、步骘等人的抱团取暖。幕后的孙权再强势,也不能与三方势力同时开战,吕壹的第二炮宣告失败。事件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左将军朱据部曲应受三万缗,工王遂诈而受之。壹疑据实取,考问主者,死于杖下;据哀其无辜,厚棺敛之,壹又表据吏为据隐,故厚其殡。吴主数责问据,据无以自明,藉草待罪;数日,与军吏刘助觉,言王遂所取。吴主大感悟,曰:“朱据见枉,况吏民乎!”乃穷治壹罪,赏助百万。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魏纪六》
吕壹眼见打击顾雍失败,气急败坏之下,进入了朱据等人设置的圈套中。朱据其人,不但位列吴郡四姓,更贵为孙吴国婿,是江东豪族中,孙权着意拉拢的一门。朱据故意设置了三万缗的破绽,等待吕壹的主动上门找茬,果不其然,吕壹大兴牢狱,朱据被诬陷后不做辩解,着意坐实吕壹狂悖擅权之罪。孙权着意培养的酷吏,竟将石头猛砸向自己的权力根基,再也无法忍受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胡打乱闹,加上多年积攒的天怒人怨,吕壹的第三炮再也没有打响的机会,走向了穷途末路。
三、一地鸡毛后的回声余响
至此,孙权试图开展的集权行动宣告破产。吕壹不但没有成为孙权手中的权力快刀,反而惹了孙权自己一身的腥臊。
孙权的“罪己诏”,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代雄主撼动豪门大族势力失败后的哀叹,为孙吴集团的命运,添加了走向失控的注脚。
“酷吏”吕壹的黯然下马,失败的原因在哪里呢?
第一,敌友不分,盲目出击。
吕壹没有仔细甄别孙吴集团的构成,不清楚哪些人可以引为奥援,哪些人是重点目标。盲目出击,造成了人人自危的氛围。各方派系、势力在高压胁迫下,结成联盟。孙权也在目睹吕壹一次次“烂尾工程”后,逐步丧失了信任与耐心。
第二,频繁操作,可被预测。
吕壹抓文字游戏、查经济案件,看似是效率极高,其实都没有伤及对方的要害。相反,在江东大族的“门生故吏”体系和
统一战线的作用下,吕壹在顾雍、陆逊、朱据等人面前,神秘感渐渐淡去,甚至可以被预知,被设局,吕壹的翻车只是时间问题。第三,阶段错误,破坏团结。
在外有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孙权的这场向内开刀,动豪门大族的奶酪,多多少少是跨越阶段,不得人心的。蜀汉集团,诸葛亮面临内部派系问题,则高举北伐大旗,希望通过做大蛋糕的方式,最终实现对内部豪族势力的稀释。孙权的固权尝试,造成了与江东大族的深度裂痕,于孙吴集团本身,弊大于利。
【结语】
由此看来,这场号称东吴第一大案的“吕壹事件”,实质上是一场孙权幕后支持、吕壹台前表演的固权运动。由于吕壹的斗争策略、战术打法以及集团发展阶段等主客观因素,君权向豪强夺权的试验宣告失败。看似至高无上、乾纲独断的孙权大帝,迎来了一场比逍遥津大战、报聘辽东事件影响更深远、教训更惨痛的固权滑铁卢之败。
【参考文献】
《资治通鉴·魏纪六》《日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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