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寫下的第一篇遊記——記消失的敖德其溝
你曾經終日遊蕩
在故鄉的草原上
風車潔白雪原蒼莽
最美的
是敖德其溝的河床
今天想說的雖然不是我故鄉的事情，但是也和我有關，我要說的是劉生的敖德其溝。
他曾終日遊蕩在四子王旗的草原上，我們每次下了飛機都要坐大巴去烏蘭花鎮，他和我嘮叨最多的就是大廟鄉，那裡有無數的溝溝壑壑，比如敖德其溝……
有段時間我總以為在自治區旗是最大的，所以他給我從大到小理了好幾次：烏蘭察布市——四子王旗（杜爾伯特）——烏蘭花鎮——大廟鄉（紅格爾蘇木）——敖德其溝。叫大廟是因為那個地方圍繞著大廟而建，附近廣袤地區唯一一個活佛住在這裡，這廟地位大過周圍其他所有的廟，所以寺院規模當然也是最大的，簡稱大廟。
其實大廟叫希拉穆仁（又叫西拉木倫）廟，因為旁邊有一條河，叫希拉穆仁河，但是幾年前就因修水庫，已經被截流了。
（目前這整塊地方因為是衛星迴收地，在軍事管制地區，所以百度地圖是搜索不到大廟這片地方的。我在地圖上試圖添加地點，試了兩次都沒有通過審核。）
我們去大廟的路上，看過的指路牌很多寫著“歡迎來到紅格爾”，因為當地的蒙古族把大廟鄉叫紅格爾蘇木，紅格爾是“親愛”的意思，蘇木是蒙語中鄉的意思。
大廟附近有很多的青山坡，高一點的山坡上都豎起了高大的發電機，平坦的草地是蒙漢共同居住的地方，住著熱情的牧民。
第一次來是冬天，一出烏蘭花鎮的郊區，就看到延伸到天邊的雪原，白色的電機扇葉在雪原上旋轉著雪地藍天，偶爾會看到一棵樹，樹冠還是豐盛的樣子，只是早已沒有了葉子。
天空在傍晚，有時會發出紫紅色的光，提醒我們，這裡，是大廟紅格爾！一切都那麼美。
偶爾有一棵樹還頂著豐碩的樹冠 photo by 壹聲
被雪覆蓋的道路和遠處的電機 photo by 壹聲
冬日的傍晚 紅格爾的天空有時會變成紫色 photo by 壹聲
今年在內蒙初秋時節又回去了一次。金色的青色的草甸相互交錯，白色的機車綠色的榆樹互相守望 。不時有牛羊穿過少有人跡的大路，咩咩叫著，哞哞吼著，不怕人……
綠山坡上的雪白電機 巨大的扇葉終日旋轉 photo by 壹聲
金色的青色的草甸互相交錯，白色的機車綠色的榆樹互相守望 photo by 壹聲
綠草地金草地 photo by 壹聲
馬路邊的羊群和牧人 photo by壹聲
平坦草地上的牧區紅磚房 photo by 壹聲
爬上山坡，遠眺牧民區 photo by 壹聲
即使還沒有看到繁花盛開的草原，但這在我看來已經是世間美景了！可是牧區人民覺得草原是平淡無奇的，當然，看到我這麼喜歡他們的草原，他們也都很開心。
是的，對牧區來說，讓我興奮不已的都見慣了，卻有一個地方，經常被當地人提到，稱讚那裡美得像畫，那就是先生一直和我說的敖德其溝。其實劉生只是小學春遊去過一次，卻和我碎碎唸了很久。說那裡的山坡很高，河水很清，水裡的石頭很圓……
連當地人都稱讚的敖德其溝該多美啊！我滿心期待了很久！趁著初秋回內蒙，劉生借了一臺車，帶上公公婆婆和我，四個人直奔而去。
希拉木倫廟向南一兩公里再向西一公里左右就到了敖德其溝主幹道上。一塊諾大的木牌擋住了道路，提示說前方施工。於是我們下了車，開始步行。
因為只有小學的記憶，又改了很多次道，沒走幾步劉生就疑惑起來，這是敖德其溝嗎？還好婆婆印象很深，說沒有錯，就是這裡了！
但這裡現在確實是工地，當天施工隊正好休息，四周沒有人，我們四個又走了一段，道路開始往上。公公婆婆累了，劉生讓他們原地休息等一下，帶上我尋了一處山坡，繼續往高處爬去。等到了山坡頂，劉生四周看看，突然說，就是這裡了！你看！那裡原來有一條河！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哪裡有河水的影子，只剩下了乾涸的河床，彎彎曲曲不知伸向何方。
草原上四散的溝壑，早已乾涸的河床
圍繞著山坡四周都是乾涸的河床
河床應該早已乾涸了，一如被截留的希拉木倫河。有些溝壑正漸漸被挖出的土堆碎石填平，又印上挖掘機的齒印……沿著山坡而上的小路上，碎石砂礫一路反射著陽光，閃爍著。
有些溝壑正在被填平壓成施工用路
下山坡的時候，我們換了一條路，沿路都是裸露在外的大塊的石頭，顯然是被人刻意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可是為什麼又丟在這裡？
被挖出的大塊石頭
即使是冬天不下雪的時候，這裡應該也是乾枯的野草啊，怎麼會有這麼多裸露的岩石呢？
大片裸露的岩石
再往下走，我們來到了一堆碎石堆前，成堆的碎石被堆在這裡的藍天白雲下，這附近荒無人煙，總不至於要在這裡建房子吧？我問劉生，他一臉的茫然。
藍天白雲下的碎石堆
回到原處，公公婆婆問我們怎樣，劉生說，再也看不見敖德其溝了。我雖然知道有一個敖德其溝，甚至為了它特地來到這裡，但卻只能見證它的雜亂荒涼，除了和他們一樣唏噓，還有一種難以言盡的悲傷。
我滿心期盼了好久的敖德其溝啊！
晚上吃完飯，婆婆拿出一袋石頭，說很多人都在挖這個，劉生的三姨夫也在挖，這一袋都是從挖石頭的車上拿下來的，還是原石呢，喜歡就拿了吧。
所謂的石頭就是這種叫“錢幣石”的隕石，因為石頭表面有形似8字的圓形錢幣字樣，石頭裡面又有各種結晶，所以很受歡迎。
有很多8字圖案的錢幣石
表面有天然8字圖形，剖層可見水晶層
至此，我和劉生明白了，這邊都在挖這種石頭，甚至挖到了敖德其溝。但是婆婆沒有和我們一起去到山坡頂上，沒有看到被挖得坑坑窪窪的草地，三姨和三姨夫也是為了生計。所以我們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回到廣州後，敖德其溝對我來說，更加遙遠了，她美麗的曾經已經成了一個謎。我陸續問了劉生好幾次，沒有敖德其溝的照片嗎？你同學都沒有照片嗎？
終於有天夢裡，又得以回到敖德其溝，和一群遊客一起。他們和我一樣帶著滿心期盼，我們要找回這個地。我這次記得很清楚，它在烏蘭察布市的四子王旗（杜爾伯特）烏蘭花鎮大廟鄉（紅格爾蘇木），出了大廟鄉，向南一兩公里再向西一公里左右就到了敖德其溝主幹道，下車向西走即是！沒錯了！到了！下車！
我想著已經沒有人挖石頭了吧？應該變成原先的樣子了吧？我們一直走到坡頂往下看去，還是那番亂象！有站在亂石堆上的人，開始罵罵咧咧，還有人對著敖德其溝說：我以為你多美，原來破成這樣子！
我和劉生向他解釋敖德其溝以前多麼輝煌，多麼迷人，一堆人都湧過來問，證據呢？有照片嗎？有照片嗎？你都沒見過憑什麼說它好看？
以前哪有照片呢！但我知道一定會有夢中那樣的人！人們為了石頭，可以把河床截流，為了石頭，可以把草地掀翻，為了石頭，可以把溝壑的五臟六腑都掏出來……然後，然後站在不成樣子的又不會申訴的土地那裡，唾棄著說：以為你有多美呢！
劉生知道敖德其溝曾經很美，我也相信他的話，可是，還有誰信呢？甚至，再過幾十年，還有人相信這裡曾經有過敖德其溝嗎？
敖突其溝再也不見
希拉木仁早已斷流
風車葉旋轉著羊群草地，白雲藍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