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讨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觉得胸口快要爆炸了，猛然间睁开眼，大口的深呼吸起来。眼前一片雪白，他一度以为自己到了天堂，转了转眼珠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身上盖着雪白的被单。
这世界好像根本不缺他一个
李讨想起自己发生了车祸，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便穿上拖鞋，站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发现全身上下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既然没事，可别耽误了工作，他赶紧换上自己的衣服。推门要出去的时候，正迎上来换药的护士，两人几乎撞了个满怀。
一番询问后，李讨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他有些不相信，头脑里那声急刹车仿佛就是刚刚发生的，怎么可能过去三天了？但护士的样子又十分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完了”，李讨心想，三天时间楼盘恐怕都卖光了，自己的这个月奖金又要打水漂。
“那这几天是谁照顾我的？” 李讨问到
“我啊”，护士笑着说，“还能有谁？你被送到这个病房，就是我负责的。”
李讨一阵纳闷儿，“我……我女朋友呢？”
护士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脸上甚至显露出一丝同情，“不好意思，我这几天真的没看见别人来，大概是医院还没来得及通知家人？”
李讨愤愤地说，“三天了，怎么可能没通知，离阳市巴掌大小的地方，出了车祸……也不来看我，是怕我撞残了撞废了赶紧跟我撇清关系吗？”，李讨声音不大，但是胸中恶气不小，说完这话一阵头晕，几乎跌倒。
护士赶紧丢下手里的文件夹，跑过来扶住他。
“对了，撞我的人呢？”，李讨想起来那起车祸，最后的记忆是自己骑着自行车拿着手机，随后一声刹车，自己就眼前一黑，分明有辆车撞了自己。
护士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能得去问问警察”，李讨想想也是，医生管不得肇事者。脑子里一堆事情要处理，李讨无心在医院里逗留，直接转身离开。
出了门就往单位赶，正好赶上了公交车。想起刚才自己所在的病房，屋里墙壁从地面到一米高的地方涂着绿漆，往上才是白色，屋里的灯竟然只是一只简单的灯泡吊在一根电线上，再看看这医院大楼的外观，明窗净几干净整洁，几乎都是离阳市地标建筑了。
李讨觉得怎么医院现在都把功夫做在门面上了？把病房的水平提高点，才是真本事吧，他摇摇头，又想想自己卖的楼，
不也是外表华丽，内里一包草吗？算了，这社会都这样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我非开了他不可
到了售楼处，李讨刚想打电话就听到周围一阵喧嚣。
“这房子不会有问题吧？价格是不是太高了，好好谈的话应该还能讲下来点，销售有点趾高气扬，是装出来的吧？”
“说都这么说，都说以后会开发，还不是开发商的套路，以后的事儿谁知道，现在能打折才是最要紧的……”
“看这样子也不会买，穷酸样，问得越多，买的可能性越小，挑了一堆毛病，摊上这么一个，今天的业绩都给耽误了，快点快点吧。”
李讨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有人。他的头“嗡嗡”作响，李讨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可能是被车撞了的后遗症吧，要么就是躺了三天，大脑还没适应，李讨扶着路边的座椅站住，听了一会儿，那些声音渐渐消散，他用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好了不少。
离阳市的房子火爆，经常一开盘就售罄，所以开盘头一天基本上是售楼处最忙的时候，而此时已经距开盘过去三天了，只有零星得到消息比较晚的只想来碰碰运气看还有没有剩下的人，李讨不再多想，推门进屋。
展厅里面果然只有三五个人围着沙盘还在看楼，里面还弥漫着一股烟味，想来周五那天一定是人声鼎沸，他低着头快步穿过大厅径直走到后面的隔间。
后面的隔间里面只有马姐一个人在，是他们这个销售团队的领班，李讨赶紧换了换了副笑脸，乐呵呵的跑过去敲门。
马姐年纪三十出头，大名马云凤，她长得不好看，一张大长脸，不过干活肯吃苦，李讨也不知道大家叫她“马姐”是因为她姓马，还是长得脸长，又或者是像匹马一样吃苦耐劳，又或者三者都有。
马姐头也没抬，依旧整理她桌上的文案，“李讨这小子跑到哪去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要不是赵总拦着，我非开了他不可。”
李讨一听这话，吓出一身冷汗，“别，别，马姐，我周一那天被车撞了，住院到现在，昏迷了好几天，这不，一醒了，赶紧跑来上班。”
自己大概会扬眉吐气了
马云凤一抬头这才看见李讨，“什么别？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你什么时候来的？被车撞了？你没事儿吧？”
李讨哭丧着脸，被刚才马姐的话吓坏了，“马姐，你可千万别开除我，要不是被车撞了，我哪能不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马云凤一愣，“谁说要开除你了？”
李讨也愣了，马云凤一脸狐疑的样子，不像是在闹着玩，“刚才…….你……马姐，你看你这么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儿，我想着你肯定得开除我……”
李讨忽然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声音，不是马姐说的，似乎是马姐心里想的，他赶紧找个绕了个弯把话题岔了过去。他仔细想了想，脑子里响起那个声音的时候，虽然也是马姐的嗓音，但是似乎有回音，像是空房间里说出来的。
“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让我查到你在撒谎，肯定要把你开了”，马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讨瞄着马姐，她的嘴唇动都没动。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又刚从医院出来，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马姐抬头问他，李讨心里冷笑，说的一套想的一套。“没事儿，没事儿，我也是自己觉得没事儿了，才跑出来，工作比什么都重要”，李讨还是堆着一张笑脸。
“真的？”马姐不相信似的问，“你要是哪不舒服，赶紧吱一声，别硬挺着，工作的事儿哪有身体重要？”
李讨的头摇得像波浪鼓，“真没事儿”。
“那给你个轻松的活，帮我跑个腿，把这几天的销售记录给赵总送过去，他急着要。”
李讨接过一沓文件，心想，倒还真是个轻松的事儿。转头离开了房间，马姐那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跟我这儿打马虎眼容易，看看你怎么跟赵总解释吧！”
李讨从后间出来，穿过大厅，一对年轻情侣正盯着沙盘，犹豫不决，两人从李讨进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旁边的售楼员是个小年轻，除了以后房子要涨价，现在不买来不及了之外也不知道该说啥，两人既不下单，也不走。
李讨经过他们身边，脑子一震，一个男声响了起来，“房子倒是不错，该买了，周围的人都买了，可是……首付都是我出，产证写两个人的名字，
万一她就是冲着钱来的怎么办？”女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点钱都不肯出，还说对我是真心，床都上了，婚期也定了，还防着我？不买今天我就不会让你走。”
在他们身上，李讨彻底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一场车祸，竟然让他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李讨没管他们，只是推开门，出了售楼大厅，风吹得他身上一哆嗦。他还没有细想从此以后他的生活会有怎样的改变，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大概会扬眉吐气了。
以上内容节选自 三七 小说《鬼瞳》，豆瓣阅读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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