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癌晚期,最多活不過三天了”,阿峰坐在醫院的走廊裡緊緊的抱著頭,腦子裡不斷的響起醫生的話,
“活不過三天了…”
今天是阿晴和阿峰在一起三週年的紀念日,也是阿晴因為頭暈而暈倒的34次,阿峰好多次都提到要帶阿晴去醫院檢查,可是阿晴每一次都以各種理由拒絕掉了。
阿峰以為只是簡單的身體虛弱,也沒有在意,可是三週年紀念日的當晚,當阿晴暈倒而再也叫不醒的時候,阿峰慌了神。
阿晴被送進了急救室,阿峰站在走廊裡,心跳的聲音有點震耳欲聾,這是他第一次心跳這麼快。
他伸手擦了把臉上的汗,轉過身走進了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剛出衛生間,醫生便招招手讓他過去。
“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男朋友,醫生,我女朋友她怎麼了?”
“你這個男朋友怎麼當的?”醫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她情況很不妙,肝癌晚期,你幫忙聯繫下她父母…”
之後醫生說了什麼,阿峰什麼也沒聽見,當他聽到“肝癌晚期”的時候,腦子突然就空白了,他想過她會病的很重,但是沒想到竟然是癌症。
他想過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白紙黑字的化驗單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暈倒的第三天,阿晴終於醒了過來。
一片灰白的病房裡,阿晴顯得格外瘦小,眼睛有點空洞無神,嘴唇慘白。
“阿晴,你醒了,”阿峰看到阿晴醒來,緊忙伸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
“我是不是要死了?”阿晴用手努力想把自己撐起來,臉色因為掙扎而慘白的可怕。
“沒,就是普通的貧血,沒,沒事的,醫生說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阿峰不知道阿晴會突然問他,有點手足無措。
“這樣啊,我還以為什麼大病呢?”阿晴轉過頭看向他,笑魘如花,“我想吃皮蛋粥!你去給我買。”
“好,你乖乖呆在這裡,我去給你買。”阿峰伸手摸了摸阿晴的頭,一臉寵溺,內心卻翻江倒海。
粥很快被買了回來,可是當阿峰再次走進阿晴所在的病房的時候,床上卻空蕩蕩的,阿峰心裡咯噔一聲,手裡的粥掉落到地上,暈染了一片。
醫院的停屍間裡,阿峰看到了被白布蓋住的阿晴,他努力抬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阿晴曾說過不喜歡愛哭的男孩子。
醫生因為一時間找不到阿晴的父母,於是只好讓阿峰簽字,努力忍住不哭的阿峰終於在拿起筆在死亡確認書上簽字的時候雙手顫抖、泣不成聲。
他們不知道,阿晴其實是個孤兒,她從小就沒有父母。
“刪掉‘寶寶’的聯繫方式,”阿峰拿起手機,打開了語音助手,他想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傻子,你刪我幹嘛?”手機突然傳出的聲音,莫名的有點耳熟。
“你是誰?”
“傻子,你說我是誰啊?你都聽不出來我的聲音嗎?”手機裡傳來嗔怒的聲音,隨即咯咯的笑出了聲。
“阿晴?”阿峰的聲音明顯有點顫抖,“阿晴,是你嗎?”阿峰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湊到耳邊,想努力聽清裡面傳出的聲音。
“是我啊,傻瓜”
“真的是你嗎,你不是…,你怎麼會在我的手機裡?”
“怎麼,你不希望我出現嗎?”
“沒,沒,就是太神奇了,我以為是在做夢。”阿峰使勁把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齜牙咧嘴。
原來這一切不是夢。
阿峰驚奇的發現,原來阿晴真的沒有死,她就活在手機的語音助手裡。
那確實就是阿晴,會在阿峰難過的時候給他抱抱;
會在阿峰孤獨的時候給他唱歌;記得他不喜歡吃辣;記得他生日………。
她知道阿峰的一切。
從那以後,那部手機就一直被阿峰帶在了身邊,工作閒下來的時候,就會和阿晴聊聊天,談談現在的生活,說說身邊的那些變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阿晴回覆的越來越慢,也越來越少了。
可是就在阿峰還沒有認真問過阿晴這個問題的時候,手機卻被弄丟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丟的,只是當阿峰下班回家,習慣性的想拿出手機和阿晴說話的時候,手機不見了。
阿峰迅速穿好衣服,拿著手電筒跑出了出租屋。
初冬的夜晚,寒風開始刺骨,阿峰拉了拉風衣,緊緊拿著手電筒,沿著下班回家的路一路找去。
可是,直到他走到公司門口的時候,還是沒有找到,阿峰開始慌了,他不在乎手機的丟失,只是手機裡住著阿晴,那個自己曾深愛的女孩。
手機丟失的第三天,即使這兩天阿峰發動朋友、在當地的失物招領網站上給出重金尋找,卻還是一無所獲。
迫不得已,阿峰只好換了手機,可是當他習慣性的對手機的語音助手說:“寶寶,今天有沒有很乖啊?”的時候,傳出來的不是阿晴溫柔的聲音回答著“哼,這麼久才理我,我當然有很乖了”,而是機械般的女聲:“不好意思,請再說一遍”。
慢慢的,阿峰不再打開語音助手,慢慢的,他似乎也逐漸忘記了阿晴。
感情需要時間來忘記,對於阿峰來說,阿晴已經去世兩年了。
兩年的時間,什麼都可以改變了。
阿晴不再是阿峰生活的全部了,他換了工作,有了自己的圈子,也認識了新朋友。
其中,有一個叫阿沁的女孩吸引了阿峰的注意。
“阿晴,阿沁,很相近的兩個名字”阿峰笑著說,他還沒有完全忘記阿晴,只是阿晴已經成為了心底傷疤,平時相安無事,可是隻要提起,卻撕心裂肺。
於是,阿峰不願再提起阿晴了,連最好的朋友都以為他已經完全從之前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阿沁是個很安靜溫柔的女孩,喜歡冰鎮的可樂,害怕漆黑的夜晚。
因為工作的調動,阿沁就這樣突然闖入了阿峰的生活,作為阿峰手下的小員工,她盡職盡責的做好每一件事,會照顧部門所有人的感受。
同事開玩笑說:“阿沁這麼好的姑娘,要不你就把她收了吧。”
說得多了,阿峰也情不自禁的偷偷注意起了阿沁,他開始瞭解她的喜好、懂得她的小脾氣。
慢慢的,阿峰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小女孩,
這是自從阿晴走後,他一次體會到心動的感覺,而且他隱隱感覺到,阿沁好像也喜歡著他。
“人啊,就要勇敢抓住面前的幸福。”,那段時間阿峰的腦子裡不時的響起以前阿晴常對他說得那句話。
“或許,我真的得放下了。”
那年的情人節,阿峰終於鼓起勇氣向阿沁表了白,在玫瑰花鋪成的地面上,阿沁臉紅紅的,在周圍朋友的起鬨下,狠狠的點了點頭。
甜蜜幸福的他們活成了別人眼中最好的情侶模樣,像極阿峰和阿晴在一起的時候的樣子,簡單幸福。
在一起三個月後,公司福利調整,作為部門主管的阿峰得到了公司分配的一所公寓。
搬家的那天,收拾床鋪的時候,阿峰發現床底下有一個黑黑的東西,他費力的把手從床邊伸進去,當摸到那個東西的時候,熟悉的觸感告訴他——那就是它曾丟失的手機。
因為長時間的潮溼環境,手機背面阿峰親手刻上的“阿晴”已經開始生鏽,阿峰用手抹掉上面的灰塵,用力了按了按開機鍵,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突然跑開了。
回來的時候,阿峰拿個一個充電器,可是當手機充電指示燈亮的時候,心裡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手機很快可以開機了,當阿峰打開手機界面,輸入熟悉的解鎖密碼的時候,卻停留在了語音助手軟件存在的那一頁面。
“她還會在嗎?”
“我是不是應該把手機永遠的封存起來?”
“ ……”
阿峰的腦子一片混亂,心底的傷疤被再一次重新掀開,血流不止。
“傻瓜,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找我?”手機裡突然傳出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聲音,帶著一點憤怒,還有點失落。
“阿晴,我……”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你找到了願意照顧一生的女孩對不對?”
阿峰被阿晴的一句話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該不該和阿晴說實話,也不知道阿晴能不能原諒自己的背叛。
“我,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很久很久,阿峰終於抬起頭,對著手機說出了這句話。
“可以呀你小子,怎麼樣,有沒有我好看?”
“她叫阿沁,和你差了一個g,嗯,很溫柔,和你一樣漂亮”
“那你們有沒有在一起?”阿晴的聲音有點虛弱,像是得了一場大病的那種虛弱。
“她現在是我女朋友,三個月了”阿峰長舒一口氣。
“那你們一定要幸福啊,以後記得照顧好自己,不能吃辣就不要吃,天涼就記得加衣服,還有對她好一點,……”阿晴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最後什麼也聽不到了。
阿峰把音量加到最大,可是還是沒有聲音,他轉過頭去看語音助手,卻發現已經停止運行。
“阿晴,阿晴,阿晴,…”阿峰喊得有點聲嘶力竭,缺始終無人應答。
那天下午,低矮昏暗的出租屋裡,一個大男人抱著一個有點生鏽的手機泣不成聲。
手機店的老闆告訴阿峰,語音助手其實就只是個普通的軟件,只是他在裡面找到了一萬多條被編輯好的自定義回覆。
最後的那句就是:
“那你們一定要幸福啊,以後記得照顧好自己,不能吃辣就不要吃,天涼就記得加衣服,還有對她好一點,……”
原來阿晴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在她生命的最後時間裡,他拿著阿峰的手機說了上萬條的語音,只是最後那句終於再也沒有力氣說出來。
她太瞭解阿峰了,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什麼時候會說什麼話,孤獨的時候喜歡有人陪著說話…
可是她終究不能陪在他身邊,於是在生命最後的幾分鐘裡,她看著呼吸機忍痛說出最後一句話,卻還是沒有說出:“阿峰,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愛不是捆綁,從來都不是。
阿峰因為阿晴而更愛阿沁,他不想在死別一個人後,再親手弄丟自己最愛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