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郭德綱 上

近日翻閱一本郭德綱先生於06年出版的一本書,隨書附錄著郭德綱先生早年學藝的經歷,摘錄出來與大家共勉。

我叫郭德綱

小時候的我,是個害羞的孩子,據說在我出生之前父親曾作了兩個夢,一個是夢見父親在屋中時突見院中衝入一隻虎,於是關上院門留住了虎,夢也就醒了。另一個夢更離奇,半空中祥雲繚繞,來一神仙抱著一孩子遞給父親,我後來說《買金龜》時總偷著樂,總覺得說的是我自己,父親是個嚴肅的人,對這兩個夢從不願提及,倒是奶奶很相信,認為這個孫子能很了不起,可惜,到她老人家辭世,我也沒什麼起色。

父親是個警察,是個天下最好的警察,剛正不阿,為人正直,非常嚴肅,父親的好友和同學現如今都在市公安局和檢察院擔任要職,許多人說他要用一點手段那身份就了不得啦,可是,我父親不會,他是一個極其本分的人,直到今天,面對父親時我都有些拘謹。

小時候母親身體不好,我常被父親帶到單位去,在父親的管片兒內,有個紅橋俱樂部,那時常演些戲曲和曲藝,父親去工作時,我便被安排在這裡,看的什麼,現在只是些模糊的記憶,印象中有場演出,兩個演員演雙簧,好像化裝成江青,當時笑的不行了,還有一次,開大會,然後上來兩個人,是高英培和範振鈺先生,說了一段後,又演了場電影,二十多年後,我和範先生搭檔演出,一次提起此事,老頭樂了……

幼時的這些戲曲和曲藝演出,影響了我後來的人生,少年時代,兩個有相同愛好的朋友闖入了我的生活。一個叫小五,一個叫小勇,小勇後來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了,小五卻有兩點值得一提,第一,小五的父親教我說評書,帶我入了門,第二,小五搶走了我的初戀女友。

小五的父親是評書老藝人,曾紅遍東北,晚年落在天津。老爺子有四個女兒,第五個是男孩,小五最小。老伴去世後又續娶了一位,官稱陳姨,老爺子是西河門的評書,有別於評書門,當前所謂評書界除了袁闊成劉立福等幾位之外,包括單田芳田連元等名家均是西河門,西河門指的是西河大書,最早是連說帶唱,後來只說不唱,便是西河門評書,我後來拜金文聲先生為師,先生西河門 藝名金連瑞,賜我藝名增福,當然了,那是後話了。

記得老爺子一見我就很喜歡,說我是上人見喜,於是,我開始了學藝生涯,最早是父親每天送我,後來學會騎車,便自己去了,每天一般是這樣,早上先買張報紙帶去,進門進伺候老爺子起床,倒痰桶收拾屋子,給老爺子沏茶,一切忙完 ,就要說活了,本來是學評書可第一段先學的卻是相聲《五行詩》,這也許就註定了我早晚要說相聲,老爺子說是用五行詩來給我砸基礎,說身上動作,整個活裡各種人物可不少,岳飛岳雲呂布貂嬋董卓西門慶武大郎……為五行詩,我可受了罪了,比劃金錘時一手一個酒瓶子,金槍是用毛巾捋,學董卓撩袍時披著棉被上院裡站著,唉,那是夏天啊,若干年後我教潘雲俠五行詩,這一切全用上了,潘雲俠齜牙咧嘴的時候,我笑了,好像看到了當初的我。

每到週五是我最喜歡的時候,因為這一天,評書界的老人們要到老爺子這裡聚會,劉連書,陳鳳雲,崔連生,薛祥吉,邵連傑,講古比今,我的任務是斟茶倒水,然後從在一邊旁聽。曲藝界的逸事和各種書的表演技巧以及許多評書道子都是這時灌入我的腦子,這裡也是藝人們傳書道子的所在,我親眼見劉連書先生給陳鳳雲老師念《封神》,陳姑姑記住後下午又到書場雲說。老爺子對許多人說要收我,並特地告訴我見到紀永霞老師要叫大姐,我不敢,人家那麼大年紀,我叫不出。倒是紀永霞老師一口一個兄弟的叫著,並說我拜師時要送一把扇子一塊醒木。世事難料,後來我沒能拜老爺子,紀永霞老師的禮物也省下了,今年春天,,弦師羅學發與紀永霞老師的妹妹紀永芬來家串門,提及當年,頗有白頭宮女說天寶的意思。

老爺子的《三俠劍》最好,許多情節為自創尤其是後套的三俠劍,從勝玉芳出世開書,砸鑾架打娘娘,十個一點鬧天下,三魂三削絕戶擂,除了他之外,沒聽過別人這麼使,我開蒙的書是鏢打秦天豹,老爺子給我下了工夫,遺憾的是這段從沒演過,我有個願望,近期整理上演三俠劍,好東西不能讓絕了。

練功是很辛苦的,連續三年,我每天早上四五點起床,除了下大雨之外,什麼天氣我都去,地點是子牙河畔,順著子牙河橋往西走,那會子牙河橋叫紅衛橋,還很荒涼,我一般和那些溜早的老人們前後腳,先喊嗓子,溜開後再把會唱的戲曲和曲藝全唱一遍,會背的貫口也全背一遍,一般來說,大約到早上七八點左右。其實也沒人逼著非去不可,完全出於自願,時至今日,我很得力於這一段時間的基功訓練,一個專場下來,並不覺得很累,若換無基功的人,辦個專場恐怕要準備半年,演一場,再歇半年。

平時,聽書也是我的功課,那些年,聽了多少書啊,豔桂榮,陳鳳雲,劉立福,王大寶,唐立才,孫久龍,崔連生,劉連書。程樹寬等等數不勝數啊,多年以後,隨著老先生們的隱退和離世,我意識到這是我的一筆財富,一筆巨大的財富,我當時十幾歲,是書場裡最小的觀眾,其他觀眾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我很榮幸,祖師爺給了我這個聽課的機會。

豔桂榮先生姓孫,1930年生人,豔先生的西河讓我陶醉,堪稱大家,最著名的作品是三碗醬(薛家將,楊家將,呼家將的戲稱),那時豔先生經常在紅橋區西於莊文化站演出,場內能坐一百多人,氣氛很好,豔先生晚年的老伴,每天站在門外,手裡拄著大棍子,滿嘴的毛主席詩詞,人們都愛和他開玩笑,他也不在意,據說,他因為與豔先生形影不離,而被戲稱為大駙馬,無獨有偶,廉月儒先生的老伴被稱為二駙馬。那時我歲數小,也沒問個究竟,當我有了自己的小錄音機後,再去聽書便忘不了要錄音了,至今,我保留了豔先生當初說唱的羅通掃北,楊家將等大書及許多短段唱腔的實況錄音,其中佘太君上殿的一段懷來轍唱段,佳腔迭出美不勝收!2005年1月30號23:19時豔先生不幸仙逝,享年75歲,聞些噩耗,不禁長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再無豔西河。

劉立福先生也是我老先生,一般人只知道他說的聊齋,其實,劉先生的麻風女,珍珠衫,八字硃砂判等也是極精彩的,1990年在我和劉先生之間發生起矛盾,使得劉先生大發雷霆。

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年,我和劉先生的某位義子乾兒在一起說書,我說八大棍,他說聊齋,後來小五和小勇也加入進來,他們仨在頭裡說,我最後說,地點在西北角的一個回民飯店的二樓,因為飯店不景氣,所以二樓改成了茶樓,業務很一般,一天也就上個二三十個人,陳笑暇先生那時經常光臨,演出結束後常常一起用餐,聊一些曲藝掌故,不久,劉門義子與一位鼓曲女演員好在了一起,每天也不務正業,我明裡暗裡勸了幾句,誰知就了那句話,勸賭不勸嫖,勸嫖兩不交,這位義子家中本有妻室和一個女兒,而且還有位暗夫人,也生了個兒子,我勸他倒成了仇人,這是始料不及的。更為可笑的,義子對鼓曲女演員說自己是臺灣派到大陸的國民黨特務,在臺灣是個師長,找機會要帶她返回臺灣,當那個鼓曲演員很神秘的告訴我這一切後,我笑得都快不行了,好容易止住笑後,對她說:“你傻呀,你們一個說書一個唱大鼓的上臺灣幹嗎去?”她半晌無語。

不久,這位義子因為連做了幾件蠢事,面被劉先生叫到家中大罵了一頓,義子急中生智把事情全推到了我頭上,於是劉先生對我很不滿,消息傳來,我覺得有有必要澄清一下,遂趕奔劉宅,劉先生家住 三號路菜市場後面和魏文亮先生住鄰居,叫開門,劉先生與老伴正要用餐,我明顯感覺到劉先生臉上的不老高興,寒暄後,劉先生與老伴開始用餐,我也開始了演講,我很細緻的鋪平墊穩,講述事情全部,劉先生邊聽邊哆嗦,當聽到臺灣師長時,老頭的筷子都掉地址了,告辭的時候,我說,您願意信誰是您的事,我問心無愧,有朝一日,我要是混出個模樣時,再來看您。劉先生笑著說,我等你,時至今日,我也沒再登劉門一步,可能是我還沒混出模樣吧?

今年夏天,我去天津辦事,路過謙祥益茶樓,迎面碰到那位鼓曲女演員,十幾年不見,她蒼老許多。問好之後我低聲問道“沒去臺灣?”她臉騰的就紅了,笑著罵道“缺德”。

王大寶先生先生,,又名瑞雲,據說曾得到張壽臣先生指教,具體師承記不清了,也說相聲也說書,挺有意思的老頭,我十幾歲時他就得有七十多了,瘦老頭戴個眼鏡,穿個大棉被,當時在小夥巷有個書場,能坐三十來,王大定先生曾在那說民國風雲,我有時間就去聽,王先生最大的特點是絮叨,車軲轆話來回說,有一回,聽到說段祺瑞出世,這個段祺瑞小時家裡窮,上學去,一個大師姐不錯,在他的飯裡擱一個大雞腿,段祺再一看,呵,大雞腿香啊大雞腿,這王雞腿太肥了,呵,好大雞腿。五分鐘說了二十多遍大雞腿,把我笑的都不行了,散場後,王先生還問我“爺們兒,這活怎麼樣”我說“太好了,我都聽餓了!”

唐立才先生,也是評書門的老先生,那會得有六十吧,挺敦實的一個人,有點齜牙,我聽過他的《天津實事》,連說帶比劃,挺熱鬧,有一次,越說越高興,模仿書中人大罵鄰居時,手指觀眾“你們這幫王八蛋,沒好人!”觀眾全傻了。

崔連生先生,好角兒,《小五義》最拿手,能說能唱,西河大鼓也很精彩,崔先生脾氣大,評書界曾有闊死王田凱,急死崔連生之說。王田凱先生有錢,碰見熟人一問“王先生幹嘛去?”“咳,天熱,沒什麼吃的,買四個燒雞。”由此可見一斑。崔先生脾氣大,某次與人爭吵,情急之下,取過大門栓將自己砸暈了。高祥凱先生曾笑對崔先生說:”哪天再來一回,甭用門閂,抽嘴巴也挺好看“。

陳鳳雲姑姑,當年我也沒少聽,她是西河前輩左田鳳的親傳弟子,相聲演員黃鐵良先生的夫人。陳姑姑是西河大書,連說帶唱,我聽的最多的是《前後三國》至今還保存著當年在書場錄的唱段,太好聽了,自成一派,另個味兒,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段”燕昭王座上把令傳“,餘音嫋嫋啊。

孫久隆先生是我很尊敬的老前輩,他的《大隋唐》堪稱一絕,孫先生的個子瘦高,面部輪廓分明,很精神的樣子,開書時說普通話,說著說著就改了天津話。我那時不甚瞭解,以為孫先生掌握不好普通話,後來才瞭解到是特意這樣處理的,為的是讓天津觀眾好接受。許多天津的評書藝人或多或少的都愛在書裡夾雜天津話,尤其翻包袱時,加上天津話會使效果明顯,行內管這叫翻砂。如評書大家於樞海先生說《三俠五義》時,顏查散哭白玉堂”五弟,你因何拋棄愚兄獨自雲了,想當初我進京趕考,是你半途相救,到如今你死在銅網陣,真叫人痛不欲生!“此時聽得門外腳步聲音,顏查散一推門”五弟“。門外有人說話”老爺,我是倒泔潲的“。倒泔潲是天津方言,即倒髒水桶的意思。如此翻包袱,臺下是很滿意的,曾在孫先生門求教過大隋唐的表演,先生的音容笑貌至今浮現我的面前。前幾年先生因病去世,彼時我也下是自身難保,未及參靈,至今思起依然慚愧在心,願孫先生在天堂一切安好。

周旋在眾多評書名家與書場茶社之間的我,每天都在貪婪地吸取著營養,而此時,也開始了我的相聲學業。起因是這樣的,父親的一個朋友認識相聲名家常寶霆先生,遂決定帶我去拜訪,我的心情是既興奮又緊張,常三爺在天津相聲界那可是一面大旗啊,我準備了一段單口相聲《天王廟》以準備考試。那天下午,我和父親在那位叔叔的帶領下來到常三爺家。開門的是三奶奶,保養的極好,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二十歲,在客廳裡常三爺接見了我們一行,賓主雙方友好的會談。果不其然,常三爺提出讓我說一段,我於是把天王廟,一番,常三爺好像挺吃驚,沒想到一個小孩能說這個。於是很認真地給我糾正了其中錯誤,並大大的鼓勵了一番。印象很深的是說”學相聲最主要有三點,天賦,興趣,刻苦,缺一不可“這句話簡直就是真理,至今我還很愛提這句話,我還有一點特別佩服常三爺,那就是眼力好,甚至可說是眼毒。某年,常三爺在家看電視,裡面有一位紅透天下的相聲新星正在表演,常三爺一指電視”這孩子四十五歲以後就不會說相聲了“果不其然,老先生言中了,這位大腕雖然還活躍在億萬觀眾面前,但已然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了。

終歸常三爺是名家,每天事情比較多,不久,我又認識了常九爺常寶豐先生,在紅橋區趙家場的一條衚衕裡,我在一位叔叔家,見到了常九爺。他那時好年輕,特精神。按當時的引見,我管九爺夫婦叫叔和嬸那時年幼,並沒有理解輩分的重要,十多年後,我在某人的婚禮上又見到九爺夫婦,才改口叫九爺九奶奶。認識九爺後,我更開始了相聲的學習,九爺家住體院北,路上大約要用一個小時,記得第一次去上課,九爺從一個紙箱裡取出一套瀋陽出的六本《傳統相聲大全》,讓我看一看,那時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資料,所以一見此書大吃一驚,好似涼水澆頭懷裡抱著冰。遂借了此書回家,為了能留一份,便不分日夜的抄寫起來,終於完工後,自己望著那厚厚一摞稿紙,突然覺得,我很欣慰啊。這摞文本陪我度過許多歲月,也幫了我許多忙,多年以後,我有了六本傳統相聲大全,又有了四本傳統相聲大全,一直到傳統相聲大全補遺卷,抄襲了我的三段作品,。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摞文本我一直帶在身邊。九爺給我開蒙的是八扇屏,那是一個手寫的本,好像還寫著王佩元整理。我背下來後,在九爺家的小三居南面房間裡,我們爺倆對詞,九爺隨時給我糾正錯誤,現在給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上課,反而是那間房子,好冷啊!鋪著地毯,牆上掛不知誰畫的一幅油畫,上面畫著各種抽象的圖案。直到今天我也沒鬧明白畫的什麼。

白全福師爺是我極為尊敬的老前輩,老人家不僅活好,最主要是人好,相聲界最愛議論他人是非,唯獨沒人說白師爺一個不字,可見一斑,連當年侯師爺到天津,也說道”這是相聲界的活菩薩“,白師爺家住在百貨大樓旁的一個雜院內,兩間南房,當時,我們總是一幫孩子一起去,纏著老頭聊天,許多活便是那時記下的,遺憾的是當時小,光顧著玩兒,許多東西不求甚解,今天再想問,咳,問誰去?1993年的一天,白師爺早上起床後非要洗澡,師奶奶沒辦法,只好在屋中坐水給師爺洗澡。洗完澡後,白師爺換上衣服,並綁上腿帶,自語道”這就行了我。“老爺子又吩咐人去買肉,魚,醬油等物,眾人不解,白師爺笑道”有用“。下午,師爺獨坐屋中,突然,無風門自開,師爺笑著點點頭,當天晚上,老姑(師爺的女兒)做的餡餅,師爺吃了不少,吃的挺高興,吃完後又說又唱。臨睡時,師爺問大叔(師爺的大兒子)“我今天不吃藥行嗎?”大叔說“行".。深夜,師爺醒來”我肚子疼,要觸手“大叔忙起身告訴”別出去了,在屋裡解吧。“待扶師爺下床,人已辭世。

次日,白師爺辭世轟動了天津,從那天開始一直到火化,天一直是陰的,不時飄著小雨,人們說天哭了,辦事的這幾天,人們吃的東西都是師爺生前買的。師奶奶說他知道自己要走,屋中寂靜片刻後便哭成一團。弔孝的人們陸續來了,最早的是張志寬,手拿一個黑皮包,進門後將皮包扔在床上,便跪在師奶奶懷中。於寶林,馮寶華兩位來了,坐在床前安慰師奶奶,隨後是劉俊傑,謝天順,二位一身黑風衣,挺精神。楊少華先生來的時候掀起一個高潮,都知道楊爺好逗,跟誰都不論,可他跟白師爺關係很好,楊爺一進門就撲到靈前,痛哭號啕淚如雨下”誰也別攔著我,我得哭透了!“我們十幾個孩子費很大勁才把他拉起來,見他滿臉是淚,可見是動了真情。我上街買東西碰到劉亞津,他見我戴孝嚇一跳,得知白師爺去世,馬上隨我趕到靈堂。亞津跪在靈前,注視遺像一咧嘴就哭了,我忙推他”師哥,磕頭,“亞津這才叩下頭去。

火化是在天津北倉火化場,北京來了高英培,常寶華,於連仲諸位,告別室內大批的相聲演員分排而立,當大叔念悼詞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哭了,這場面終生難忘。火化後,我返回師爺家,有人在幫師奶奶整理師爺的東西,師奶奶指著一對核桃對我說”這是你師爺的核桃你拿去吧。“我搖搖頭,心想,人都沒了,要核桃幹嗎?前不久,我與王文林先生聊起此事,王先生深以為憾,我嘆口氣,半晌無語。

學評書的同時也學相聲,對這一點高老爺子很不滿意,我們爺倆的關係逐漸有些疏遠,又加上老爺子家裡經常鬧家務,我便減少了登門的次數,好在幾年後關係好轉,可不久老爺子就因病去世了,不管怎樣,我永遠記得是他老人家把我帶入曲藝界,我的心中永遠感激這一點。

教會我唱西河大鼓的是老藝人王田雨先生,王先生是盲人,專攻西河的三絃演奏,那時,我和小五經常到建物街的王家去玩,王先生家住在大雜院裡,靠北的一間房,記憶中那是一間很黑的屋子,老先生個不高。稍胖,臉上有些淺麻子,那年估計得有七十左右,他那時給陳鳳雲彈弦,每天下午要到西於莊文化站去上地。兩件事給我印象深刻,一是某次演出下大雨,陳鳳雲來晚了,為不讓觀眾乾等,王先生自彈自唱一段韓湘子上壽,哎喲,那叫好聽,老腔老調韻味十足,比現在所謂改革後的新西河大鼓美上一萬多倍,真不知道有些音樂工作者是怎麼想的,好東西全扔了,抱著一堆狗屎還美的跟什麼似的,突然絃聲停了,再一看王先生抱著弦子睡著了,全場觀眾鬨堂大笑,笑聲驚醒王先生,三絃聲有響起來。

我唱的西河大鼓太公賣面,走馬觀碑等都是王先生教會我的,些情此景歷歷在目,至今難忘,那個小黑屋裡,一個老頭閉著眼坐在炕邊彈著三絃,一個小孩站在牆角大聲唱著,院內的其他人各忙各的,對門的小女孩好奇的望著,回憶往事,恍如隔世啊。

此文摘錄自郭德綱先生所著《話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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