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往事:首例患者治癒後,像逃犯一樣四處躲藏

非典往事:首例患者治癒後,像逃犯一樣四處躲藏

2002年12月10日,在深圳羅湖區一家餐館當廚師的黃杏初突然發燒了。

黃大廚平時身體不錯,很少感冒,就算感冒了自己扛一下也就過去了。這一次,黃杏初照樣覺得沒啥大不了的,他就到福田區一家門診部治了兩天。

誰知道,治療毫無效果,不僅他的燒沒退下來,症狀反而越來越重。

作為一名廚師,黃杏初很怕熱氣天天燻,這次他以為是做飯燻得不舒服了,他就給家裡打電話。家人說,你回來吧,回來養一下。他就回家了。

黃杏初的老家在粵北,河源紫金縣。他回到老家,住了好幾天,沒治好,高燒依然不退,家裡人只好把救護車叫來,把他送到了河源人民醫院。

非典往事:首例患者治癒後,像逃犯一樣四處躲藏

河源市人民醫院

河源是個地級市,人民醫院的診治水平還是很高的。給黃杏初接診的醫生黃文傑,是軍事醫學科學院專門研究呼吸病學的博士。他和同事在給黃杏初檢查時發現,他已經發高燒到39.8℃,呼吸困難明顯,神志嚴重不清,但又躁動得厲害。在給他注射了適量鎮靜劑後,黃杏初才慢慢安靜下來。

在河源人民醫院還是沒治好,黃杏初又被送到了廣州軍區總醫院。黃杏初是幸運的,在廣州,他的病終於治好了。但他直到複診前,都不知道自己得的病原來是那一年人人聞之色變的非典——SARS。

在黃杏初痊癒後,非典開始肆虐廣州、香港、北京等地,並席捲全國,而參與早期搶救、轉送黃杏初的9名河源市人民醫院的醫護人員,幾天後都發燒了,最終確診感染上了非典。

因為黃杏初傳染了很多人,他後來被人們稱為“毒王”,是廣東非典期間少有的幾個“毒王”之一。

他更重要的身份,是中國第一位非典患者,當然也是全世界第一位非典患者。

/ 2 /

黃杏初文化程度不高,只讀了五年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15歲他便跟著父親在廣東省博羅縣當礦工。

1992年,黃杏初不想幹礦工了,改行做廚師。他從學校、企業廚房當小工幹起,慢慢做到廚師,那時每月收入也不多,一兩千元左右。

但是,黃杏初有個優點:頭腦靈活,很會做生意。

經過十年發展,他的廚藝大幅提高,2002年,他終於在深圳一家酒樓找到一份當大廚的工作,這個工作收入頗豐,一個月能賺一萬塊。

本來黃杏初工作很穩定,老闆也對他不錯,偏偏這時候染上了非典。非典最初是從果子狸傳到人身上的,事後黃杏初回憶,他並沒有怎麼直接接觸過野味。

他所在的餐館是一家客家菜館,而黃杏初是做客家菜的大廚,擅長做的是客家釀豆腐,燜豬肉,豬肚大腸這樣的小菜。

他本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農民,可是莫名其妙得了一場病,又莫名其妙成了“名人”。

黃杏初的SARS治好了,但他的故事並沒有完。相反,他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 3 /

出院後,黃杏初失蹤了。好多人都在四處找他,可就是找不到他的人。

他其實曾經回深圳那家酒店工作過。黃杏初自己有很多顧慮,因為得過非典,總擔心自己會把病傳染給客人,那樣生意還咋做?

老闆倒是想得開,很大度地對他說:現在不是治好了嗎?那就繼續幹吧。

可黃杏初沒幹多久,老闆的飯店卻遇到了挫折,因為違建被迫拆除。他又跑到別處另開了一家新酒樓。

這期間,媒體一直沒放過這位中國首例非典患者。

深圳一家報紙把老闆新酒樓的名字、地址都登了出來,有一家香港媒體還登了酒樓的大照片,說黃杏初在那裡工作過,這讓酒樓的生意一落千丈。

以前酒樓一天能做幾萬元生意,報紙登出照片來那天,只有6個人去吃飯。

黃杏初再也不好意思在那裡幹了,雖然老闆一句埋怨都沒對他說,但他自己於心不忍,直接回到了老家。可回老家也清閒不下來,三天兩頭有記者來找他,他每次都躲在家裡的三層樓上不下來,讓家人對記者說,他不在家。

那段日子,黃杏初活得像個犯人一樣,四處逃竄,又怕引入注目。

上街的時候,黃杏初總戴一頂帽子,生怕被人認出來。他買了五六張電話卡,手機號碼換了好幾個。

有一次,他在街上走,恰巧被他妹夫看到,對方就叫他:你又沒有殺人放火,幹嗎要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黃杏初的親戚和朋友倒是沒有歧視過他,不過,外界的輿論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其實,也不怪媒體記者們老找他,因為圍繞黃杏初身上的疑團實在太多了。

/ 4 /

首先是黃杏初得了SARS,為啥他的家人一個沒得,都好好的呢?

有一種推測是,他回到老家的時候,病情相對比較輕,那時候傳染性還不強。

在村裡養病的時候,黃杏初甚至請過本村的一個醫生給他看過病,但是這個醫生也沒事。可一到河源人民醫院,就麻煩了。

9個醫護人員都染上了非典不說,其中葉鈞強醫生的病情最重,後來他也被送到廣州軍區總醫院救治。2003年春節前夕,葉鈞強度過了危險期,撿回了一條命,他回到河源後又住了兩個月院,身體才慢慢恢復。

不過這之後,他卻有嚴重的後遺症。至今,葉鈞強每到天氣變化的時候,就容易咳嗽。每年從秋天到第二年春天,有半年時間會咳嗽不止。

以前他最喜歡踢球,後來再也不敢碰了。十多年來,他也從未停止吃藥。

非典往事:首例患者治癒後,像逃犯一樣四處躲藏

河源人民醫院兩名被黃杏初感染後被治癒的護士

其他8位醫護人員發病相對較輕,但多少都有一些後遺症。一位護士的肺功能有所改變,一旦感冒就氣喘。

最慘的是有兩位女護士,還懷著孕,一位確診感染了非典,在搶救中孩子沒了。另一位屬於疑似病例,最終沒確診,但當時也發燒治療過,她懷的孩子後來生了下來,但患有先天性白內障。

唯獨黃杏初,啥後遺症也沒有,非常蹊蹺。

/ 5 /

2003年5月,黃杏初曾經露過一次面。

他出來接受了媒體的採訪,並且向廣州軍區總醫院捐獻了自己的血清,以供治療其他非典病人之用。

但是那次露面時,他也公開說:

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我的事情了,我被媒體搞怕了。

黃杏初更想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非典消失之後的十年時間裡,許多醫護人員和記者還在找他,非典如此來無影、去無蹤,實在不符合流行病的特徵,留下了太多的謎團,很多人都希望從他身上找到答案。

也有記者再次跑到他的老家,發現他老家的三層樓房已經棄置,一家人連過春節都沒有回來。只有一次,村裡的親戚結婚,黃杏初回來一天,便匆匆走了。

非典往事:首例患者治癒後,像逃犯一樣四處躲藏

黃杏初在老家的房子

原來,黃杏初妻子的孃家在紫金縣臨江鎮,屬於紫金縣的工業開發區,人口比較集中,商業也繁榮,黃杏初看中了那裡,留下來開飯店。

當記者再次輾轉聯繫到他妻子時,對方說,黃杏初身體恢復很好,沒有什麼後遺症,工作也非常忙。由於一直從事餐飲行業,為避免顧客因不必要的顧慮而影響生意,他不願再接受採訪。

事情早就過去了,我們只想安靜地過日子!

事情確實過去太久了,17年後,沒想到中國人民再次受到了新型冠狀病毒的衝擊。當人們在尋找第一個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人時,黃杏初再次被人們提及。

非典對黃杏初的人生影響是巨大的。除了對他找工作產生影響外,他也一直好奇,是不是自己就是那個源頭,是他引起了整個非典疫情的爆發?

當年,記者也曾經問過他這樣的問題:

你腦子裡有沒有閃過這樣的念頭,是不是我把這個病直接間接傳染給了這麼多的人呢?

黃杏初的回答也很老實:

有想過,當然想過。但是我想來想去沒有結果,這像一個謎一樣在我心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