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津鄉村記憶:我們荊莊的沙土崗

荊莊不大,卻有五個土崗,方圓數百畝大,那是荊莊的花園,更是我們兒童的樂園。

從荊莊村向西出發,村口二百米處有一條不是很寬的小河,像蛇一樣曲曲彎彎,自南向北穿過許莊和東王莊後地,直通向北面的柳青大河。小河兩岸生有許多野草,夏季雨水較多,野草更加茂盛碧綠,草叢裡的小動物也特別多,成為我們兒童放羊、割草、玩耍的好地方。

從堤後向東有一條大道直通荊莊,像一把利劍把土崗分成南北兩部分。小河西面五十米,大路南面有兩座土崗,北面有三座土崗。上面全是樹木,最多的是槐樹,鬱鬱蔥蔥,遮天蔽日,宛如一條條彩色絲巾飄蕩在田野中間。到了春季槐花盛開的季節,土崗上下開滿了雪白的、粉色的槐花,花兒飄香,蜂飛蝶舞,是附近鄉村所沒有的靚麗的風景。


延津鄉村記憶:我們荊莊的沙土崗

路南緊挨著大路的土崗,呈東北——西南走向,寬五十餘米,長二百米左右,曲屈蜿蜒像一條臥龍橫臥在田野中間。

農村人都種有土地,土地的主要肥料就是土家肥,這些土家肥就是農民積攢起來的。一部分是豬圈糞,牛羊糞,還有的就是用麥秸和沙土還有一些垃圾,土糞摻雜在一起積攢起來的。到了春末夏初,莊稼已經收割種植完畢,農民就開始拉土積肥了準備秋後的肥料了。家家戶戶趕著毛驢、牛騾等牲口開始拉土了。拉土有固定的地方,全村人大多到路南的土崗拉土,離家很近,非常方便。拉土過後,形成了寬闊的沙土場地,這裡就成為我們兒童遊戲玩耍的地方。有的孩子站在土崗的高處向下跳,膽小的就順著坡向下滑,還有的挎著一個木棍當做衝鋒槍,像一個解放軍戰士,衝下來,爬上去,喊殺聲震天,拿起土塊,你投我,我投你,塵土飛揚,臉上,身上,脖子裡都是沙土,有時嘴裡也是沙土,哈哈大笑,熱鬧非凡,非常快活。有的孩子將土崗上滑下的樹枝用鐮刀砍斷,拉回家中曬乾作柴火燒鍋用;有的孩子在滑坡處找茅草根,茅草根像農村女性做鞋用的納底繩一樣粗細,白生生的,用手捋幹上面的沙土,放在嘴裡嚼一嚼,裡面的汁水流出來,像甜黍杆(玉米杆)一樣甜滋滋的;還有的在土崗上尋找茅草剛吐出的嫩芽,毛茸茸的,甜甜的,別是一番風味。


延津鄉村記憶:我們荊莊的沙土崗


在土崗的前後坡上是碗口粗細的槐樹,土崗的頂部是低矮的灌木叢。到了春季,槐樹發芽,先伸出二指來長碧綠的小棒槌,像農村女性錘布用的擀仗一樣,大小如桑葚,不及桑葚肥胖。過了三四天,他們露出雪白粉豔的一點肌膚,讓你羨慕神往。三五天後,他們綻放出美麗的花朵,雪白的好似梨花朵朵,有的白中透粉,好似美女的臉蛋。微風吹拂,花朵飄香,樹下的蝴蝶像一個個舞女,踩著美麗的舞步,蜜蜂哼著快樂的曲子,像採茶的美女在花朵中間忙碌不停。槐花也是農民的最愛,人們挎著籃子,拿著打鉤,開始奔上土崗採摘槐花。一些孩子非常利落,像猴子一樣爬到樹上,品味著花的清香,感受著春天的美好。土崗上下都是孩子歡快的身影,坡南坡北飄蕩著孩子清脆的笑聲。

土崗下面的野草也探出頭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觀看著嬉鬧的孩子。春天乍暖還寒,許多動物怕冷還沒有出來,最多的就是斑鳩了,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的黑豆一樣斑鳩,潔淨光亮誘人的小精靈,也是兒童的最愛,飛得不高,又時常落在地上,孩子就會趕上前去把他們捉起來放在瓶子裡,然後餵食家裡的母雞。草叢裡還有幼小的扁帶(螞蚱一類),細長的身子,有十釐米長,半指寬,穿著綠色的裙子,他有長長的翅膀,卻不怎麼會飛。我們可以輕鬆地捉住他,有的扁帶情急之下,利用後面長長的腿,奮力一蹬,藉助長長的翅膀飛起來,一米來高,五六米遠,更加激起了兒童的興趣,就在身後追,不消半刻功夫,就是我們手中的獵物了。兒童用手指捏住他長長的後腿,扁帶前面四條短腿上下抓撓,卻無計可施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乞求放過他們,我們兒童不懂得憐香惜玉,把他們在手裡百般玩弄,有的孩子隨手丟棄,有的孩子把他們帶到家中,餵了母雞。還有一些細細的,尖尖的,像豬毛一樣的野草,我們稱之為豬毛尾菜,也是我們農民春季的主要餐桌野菜。還有一些老年人在坡上尋找著白蒿一類的野菜,只要是能吃的,我們把他們採摘,回家以後進行清洗幾遍,就是我們農民的野菜。土崗上也有許多野草可以用來治病,最受人喜歡的就是開著金燦燦的像油菜花一樣的黃花苗,又被稱作喉嚨草,如果咽喉疼痛,用他們熬製成水,雖然有點苦,卻是治療咽喉疼痛的上好藥材,比仙丹還神奇,喝了以後,立竿見影,藥到病除。在夏秋季節,我們挎著籃子,扛著籮筐,到沙崗割草、砍柴,沙鋼的東西面是花生和紅薯,我們拔兩棵花生吃,在沙崗上挖窯洞燒紅薯吃,別提有多快樂了。

在土崗兩邊的田野,是行列整齊,一望無際,生機勃發,和韭菜是雙胞胎的麥苗,灰花色的麻雀也在歡慶春天的到來。

和這條土崗有一路之隔,它的南面還有一座二百餘米長、六七十米寬東西走向的土崗。它的東面是比較直,他的西面是一個三面土崗環包的近似正方形的土崗,連在一起就好像馬勺一樣,又好像北斗七星一樣。我們荊莊人一般從東面的勺把進入,有時從勺底的缺口進入。據傳說西面四方形的這片小土崗叫尹崗,在古代曾是郭辛莊的土崗,郭辛莊村小人少,土崗和原屯相鄰,原屯是個大村,因為這座土崗,兩村之間矛盾不斷,爭執不休,最後迫於無奈,郭辛莊只好將土崗交於我村管理。我村人口也不多,卻有一名遠近聞名的舉人,舉人的地位僅次於縣長。自此以後,兩村之間再也沒有糾紛,時間一長,土崗自然也就歸屬於我村了。到了後來,郭辛莊也曾想索回土崗,和荊莊出現了兩次矛盾,但終歸勢單力薄,沒有如願,從此歸荊莊所有。


延津鄉村記憶:我們荊莊的沙土崗


從東面進入,坡下是許多槐樹,樹木高大,鬱鬱蔥蔥,隱天蔽日,即使在正午,也很少見到太陽,只有稀疏的枝葉間才能透過絲絲縷縷的光亮,給人一種陰森、淒涼的的氣氛。下面是綠油油的野草,草叢裡更有蛇、蜥蜴一類的動物。我們害怕蛇猙獰的面孔,見了他遠遠的躲著走。蜥蜴是一種小動物,和壁虎是孿生兄弟,摸樣大小沒有區別,他的頭部像極了蛇,我們害怕蛇,也討厭蜥蜴,常常將蜥蜴追打,命大的逃之夭夭,跑得慢的就喪命在我們腳下。向西走百十米,那邊有一片開闊的場地,西面、北面、東面都是土崗,他們環抱著中間一片土地,那裡是農民種的花生、大豆一類的植物。在空地的南面是馬莊公社林場,雖說是公社林場,但規模並不大,只有七八間房子,二十多畝的園地。在國家青年上山下鄉的那麼多年,曾有許多青年到這裡勞動過,這裡曾經紅火過一段時間。我們很多孩子都不樂意到這裡玩,一則這裡離家較遠,周圍又沒有什麼果樹,對我們孩子來說,沒有什麼誘惑力,二則西面的土崗下有一些墳地,村裡一些年輕人死了以後,大多選擇埋在這裡。年輕人的鬼魂是有震懾力的,當時的農村人大多是相信鬼魂的,我們兒童聽了父母的鬼故事更是害怕得不得了。所以,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孩子們就趕著羊群,挎著籃子就回家了,這裡就空蕩蕩的陰森可怖。到了冬季,樹上、土崗上都是皚皚的白雪,就好像穿著白紗裙的姑娘,更加充滿了神秘。

順著大路向西走五十米,有一條通向林場的路。進入路口,東面有一片長約一百餘米,寬約八九十米的開闊的田園,那裡叢生著一些灌木,更多的是刨過樹後形成的土坑,坑裡的樹根發芽長成樹苗,年年刨,年年長。我村每年種樹採挖樹苗,一大部分就是從這裡挖採的,樹苗枝枝相連,上面佈滿了尖銳的刺,一不小心就會將手刺傷,或者把衣服掛爛,所以到這裡來玩的孩子並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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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田園的北面有一條小路,其實也不能算是小路,南面的大路還沒有開通之前,這條路是我村向西的主要路口,我們兒童經常到地裡放羊,割草、拾柴的路。他和通向林場的路形成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正西面有一座沙崗。沙崗的東南角,也就是緊挨著十字路口的地方有有一座土磚窯。農村人蓋房用的磚塊大多都是在這座磚窯裡燒製成的,四五十米的空地,在磚窯的東面是一片開闊的場地,土地比較平坦,是農村人脫坯,存磚的的地方,我父親曾在這裡脫坯,燒窯,我們兄妹幾人也曾在這裡出磚,運磚。據說這一片蛇比較多,我們孩子大多是怕蛇的,我還在這裡聽說了有關神蛇的詭異故事,一般不在這裡逗留玩耍。在這塊場地的北面是雜草樹木叢生的地方,在磚窯的北面是一片寬闊平整的地方,我們在這裡掏鳥窩、捉蜥蜴、拾柴火、割草、做遊戲等。向西就是一座東西走向的大土崗,土崗長約二百餘米,寬七八十米。土崗的南面還比較整潔,大多是碗口粗細的槐樹,土崗的北面也有許許多多的楊槐樹,樹下是雜亂的、低矮的槐樹苗等其他。非常難以行走,我們孩子在樹林裡爬上去,鑽過來,衣服掛爛了也無所謂,手被扎傷了,也絲毫不懼。在土崗的西頭是堤後的林場,林場裡有小如花生米的軟棗,有像黑豆大小的圓圓的棠梨等,這些東西大多不能立即食用,只有在家裡放上一段時間才可以吃,對我們的誘惑力不大,對我們具有誘惑力的是那桑樹上的桑椹。在麥壟中間是一排排的桑樹,那桑樹不高,上面有三股叉,桑葉是養蠶用的,三股桑叉是用來農忙時,裝麥秸,花生,翻場用的,這一切都不是我們關注的對象,我們喜歡的是小指頭粗細,一兩釐米長,橢圓形的像蠶繭,紅得發紫,紫的發黑的,看著就流口水的桑椹。伸手摘下來,放在嘴裡,牙齒一咬,一股酸酸甜甜的汁液流了出來,是那麼甜美,吃過以後,臉蛋嘴唇都是黑紫的,你笑我,我笑他,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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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字路的東面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土崗,那是我們常玩的地方。一般我們不從這裡經過。踏上土崗有兩條路,一條是從村子出來向西(當時南面那條街很少有人家),踏過小橋就可以登上土崗。從荊莊學校向西,在荊莊和許莊之間,有一條小路,放學以後,或者午休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登上土崗。這裡離村子很近,西面是大片的果園,夏秋季節,果實累累,誘引著孩子們,這是兒童經常玩耍的好地方。

到了夏秋季節,這裡就更加熱鬧了。每天放學以後,或者是星期天,我們兒童就挎著籃子,扛著籮筐,趕著羊群到沙崗上割草、拾柴、放羊等。雖說是割草、拾柴,更多的是玩耍。夏秋季節,天氣比較炎熱,沙崗上樹木比較多,就是我們乘涼的好地方,我們在地上格方,玩撲克,過橋,捉螞蚱等遊戲。沙崗的頂部是雜亂叢生的低矮的荊棘,在那裡有誘人的蟈蟈,蟈蟈像花生果一樣大小,碧綠的靈巧的身子,頭上頂著美猴王一樣雉雞翎,像個統帥一樣威風凜凜,最迷人的是他能演奏出醉人的音樂,那是任何一個演奏家都無法演奏的音樂,孩子們見了他都特別喜歡,我們捉住他,把它放在編好的籠子裡,帶回家中,放在床頭,聆聽她的叫聲,有時把它放到樹上,脫了牢籠的蟈蟈更加自由,更加快樂,演奏出的曲子更加迷人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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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雜草叢中,也有一些我們兒童的果實,最常見的就是酸棗了,酸棗圓圓的,紅紅的,比花生米還要小,高高的掛在枝頭,高興地展示著她的丰姿,要想得到他可不是太容易的事情,酸棗棵的上下佈滿了尖銳的刺,不小心就會被刺扎到,我們為了吃到酸棗,被刺扎到是常有的事情,穿過酸棗棵,將他摘下來,放在口中,酸棗皮薄肉少,種子大而厚,沒什麼可吃的,但對於我們飢餓兒童來說還是很誘人的,吃在口中,甜中更透著酸。

樹林也是小鳥的家,那些還沒有出飛的鳥兒遇到了我們這些淘氣的孩子就倒黴了,有時我們還會爬到樹上把鳥窩端下來,幼鳥在窩裡爬著叫著,母鳥在林子裡飛過來飛過去,不斷的呼喊著自己的孩子,面對我們這些淘氣的孩子,他們非常生氣卻又無可奈何,有時遇到心善的孩子,會再次爬到樹上把鳥窩放好,如果遇到比較淘氣的孩子,他們就遭了殃,大多可憐的慘死在孩子手裡。現在想想覺得有點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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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們會跑到紅薯地,刨上幾塊紅薯,然後再沙崗的土坡上挖一個小窯洞,弄些乾柴,等到窯洞燒得火紅,將紅薯塊扔到洞裡,然後踩踏窯洞埋好,拾好柴火,割完草,就可以享受香甜的紅薯了,沙崗周圍的田地裡到處都有瓜棚,有瓜棚就有西瓜和甜瓜,瓜棚裡的看瓜人多是四五十歲的老年人,看瓜也是樣子,誰都可以吃的,但孩子比較淘氣,敬酒不吃吃罰酒,偏偏趁人不注意到瓜地偷瓜吃,常常被偷瓜人追,我們總是覺得只有這樣才感覺瓜的香甜。

站在沙崗上,就可以看到我們村的林場,林場只有六七間房子,沙崗的西面,林場的北面和西面就是我們村的蘋果園,走下沙崗,穿過一片雜草平地就是我們村的蘋果園,蘋果園被一天南北路分成東西兩部分,有二三十畝大,周圍挖了一道深深的溝,溝的裡邊還佈滿了樹枝,雖然障礙重重,但絲毫阻擋不了我們這些淘氣貪吃的孩子。在蘋果園的北面是一片地面較為平坦的樹林,在樹林和蘋果園之間有數時刻梨樹,那些梨也常常成為我們侵襲的對象。順著向西再走五六十米遠,河南北路形成一個十字,十字路的西面和右面是一片杏樹園,杏,酸酸的,甜甜的,有青的,有紅的,紅得更誘人,看著那些紅紅的甜甜的誘人的杏,我們孩子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慾望的,即便是刀山火海,即便是荊棘重重,我們也常常不懼生死,奮不顧身的跳進院子一飽口福。杏樹園的北面又是一座東西走向的沙崗,向西和堤後的林場沙崗相連,北面是王莊和羅灘的土地,也是我們東西走向的沙崗。


延津鄉村記憶:我們荊莊的沙土崗


可惜,這些都已經成為陳年往事,荊莊的五座沙崗已經消失了三座,僅剩下了北邊的兩個,現在,兩個沙崗依舊,四周沒有了果園,也沒有了瓜棚,更沒有了那些貪玩的兒童,有的只是我童年時的美好記憶。那些美好的往事一直留在我們的記憶深處,有時候,我再次來到沙崗上,當年那美好快樂的時光展現在我的眼前。

唉,荊莊沙崗,是我童年的樂園,啊,荊莊沙崗,早已風光不再,啊,荊莊沙崗,是我美好的記憶,啊,荊莊沙崗,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

希望這兩座沙崗能夠保留下來,留住我們永遠的童年趣事,留住我們祖祖輩輩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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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荊永剛,1973年12月生於河南省延津縣馬莊鄉荊莊村,一直擔任初中語文教學工作,感受到漢語文化的魅力和奧妙,熱衷於祖國文化的學習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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