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杏

青     杏

“花退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每每這個時節,我都真心感嘆北宋大詞人蘇軾太有生活了,在他筆端流動著的春景,一直是我每年必看的暮春景緻,而這首《蝶戀花》也就是我一生都品不盡的暮春情懷了。

穀雨過後,北方的園子裡亦或農家的院落中,便可看到蘇軾筆下這幅絕美的晚春景象。

青     杏

我是喜歡青杏的。

儘管它此時酸且澀,還不能吃,可它在我的心中眼裡卻具有極高的地位和欣賞價值。

也許人們更喜歡“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所帶來的初春裡的那一樹杏花的境界,但在我看來,那時的杏花雖美,卻需在酥雨和柔風的陪襯下才能染香路人的衣襟,潤秀詩人的筆端,深入哲人的心懷,而青杏則不同。

青杏的美是獨立的美,是能帶給人們無限想象力的美。

在青杏還幼小如豆的時候,大概是仲春吧,你若仔細觀察,便會看到幾日前還招蜂引蝶的嫩蕊,在幾場梨花風,幾番清明雨的洗禮後,淡黃色的蕊心已經乾枯了,枯蕊裡鑲裹的是一顆顆幼嫩的,生機勃勃小杏兒,它們頭上頂著萎黃的乾花,身上披著嫩白的鮮絨,猶如新生的嬰兒,好奇的看著這個世界。

最美不過在一場微雨過後,瑩瑩的雨水掛在碧綠的杏葉上,如珠的雨滴,如豆的青杏,交相輝映,鮮活可愛。

這時,我需屏住呼吸,靜觀其美。生怕一口大氣兒吹過去,吹掉一樹珠翠,吹散幾聯香韻……

而風兒卻不解人意,它們輕盈的撫過老杏樹的枝叉兒,便隨意的搖落一地珍珠,留下一樹翡翠,一時更加好看。

此景令我頓悟。但凡事情若能換個角度來賞析,也許會收到別有洞天的效果呢。

青     杏


這時再低頭看看,老杏樹下,幾日前落下的花瓣,或深或淺的陷在昨夜被微雨打溼的泥土裡。

枝上勃勃生機的青杏,地下匆匆欲走的殘紅,似乎在做著春夏之際最後的交接,彼此是那麼友好,那麼自然,那麼和諧……

我站在它們中間,若說之前心裡還有什麼不如意的話,此刻早已釋然了。

青     杏

青杏是生長得很快的。

從仲春到暮春,從清明到穀雨也就半個月的光景。原來隱在濃密葉子下的小杏兒,現在已經很明顯的掛在樹上了。

它們其中,個頭較大的,獨立的綴在枝頭,已經能把枝叉墜彎,坐在春風裡盪悠悠的,一副愜意的樣子;有的則兩三顆或一串串的長在老條上,悠閒的曬著太陽……

藍天柔風之下,棕紅色發亮的枝條,碧色桃心型的葉子,襯著這一樹綠玉般的青杏,看上一眼,便能讓你纖塵不染的融在這脈脈的綠色裡,如痴如醉。

此時的杏子們橢圓形的輪廓已經形成,如半個雞蛋大小,朝陽的那面青杏頭上,已經暈染了些許的淡紅色,似初潮少女臉上的羞澀,純淨而恬美。

抬頭看看,樹上的各色春花已經不復存在了。昔日含煙若霧般的柳色也已經由鵝黃嫩綠漸進成深綠色。此時我突然想起李煜來,想起了他那首《相見歡》。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南塘李後主的家國情懷,此刻便淪陷在一片不可收拾的春恨裡。

試想,當年後主李煜,若能秉持佛家的教導,放下滾滾紅塵;若能遵循因果輪迴的自然法則,順應天意;若能穿越而來,隨奴家小園漫步,品味花謝後的一樹果實,看淡那“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無盡愁與恨,豈不是又能邁進夏天的盛世繁華中,何至於絕筆在這首含愁帶恨的《虞美人》裡。

青     杏

青杏時節是美好的時節。

它是楊萬里筆下“籬落疏疏一徑深,樹頭花落未成蔭。”的自然之美;

它是杜甫筆下“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的思念之美;

它還是李白筆下“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兩小無猜的純潔之美……

我愛青杏,愛它用滿樹的果實釋懷了人們的傷春之情;我愛青杏,愛它綴滿枝頭的青澀,搖曳著四季中最早看到的收穫;我愛青杏,愛它沉在春末夏初裡,主持著一場花事的完結,一樹希望的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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