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此愁深淺,天闊浮雲遠

若問此愁深淺,天闊浮雲遠

春天是一年中最有詩意的季節。


每當春天來臨,我們是那樣興奮。因為春天有花紅柳綠,碧水青青;春天有鶯歌燕舞,東風徐徐。在和暖的春天裡,每一個生命,都在無比歡喜地生長、躍動。


但正如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不易長久,都容易失去,所以縱使春天再富有生機,再新鮮明媚,它終將離開。


當春天離去的時候,我們的心中,就會湧起惆悵,就會深深不捨,此之所謂“春愁”是也。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

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九百多年前的一個春夜,下著稀稀疏疏的雨,風一陣緊似一陣,李清照喝了點酒,在她的香榻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好香啊,直到第二天天已大亮,李清照才睜開朦朧的睡眼,她伸了伸懶腰,向前來為她捲簾的丫環問道:“屋外的海棠怎麼樣了?”


丫環說:“海棠還和原來一樣。”


李清照無奈地笑笑:“你這妮子知道什麼,經過一夜的風吹雨打,海棠必定花疏而葉茂。”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寫《如夢令》這首小令的時候,李清照正是無憂無慮的少女年華,她的人生如一罈剛剛開啟的美酒,芳香四溢,清冽非常。


這時的李清照,面對春天,更多的是欣喜與熱愛之情,而春愁為何物,或許她還沒有多深的體會。


若問此愁深淺,天闊浮雲遠


在唐代的詩壇上,白居易和元稹是一對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交往一生,彼此唱和來往的詩作甚多。


公元809年,元稹奉使去東川。一個春光爛漫的日子,白居易在長安,與他的弟弟白行簡和友人李十一同遊曲江,走著走著,白居易不由地有些失落,因為他想起了和元稹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

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


與白居易相比,馮延巳筆下的這位女子,丈夫遠離,獨居閨中,她的春愁,自然多了一份悲傷和凝重。


幾日行雲何處去?

忘卻歸來,不道春將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系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

雙燕來時,陌上相逢否?

撩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裡無尋處。


閨怨詩是古代詩歌中一個很重要的門類,在無數詩人的筆下,一個個失意的女子,在春天裡苦苦地相思,在暗夜裡寂寞地哭泣。


她們的春愁,比一般人更綿長更深遠。因為正值韶華,她們的青春卻空自流逝;因為丈夫在外,她們充滿了對夫君的擔心;因為了無寄託,無所事事,她們便整天地顧影自憐,傷春惜春。


若問此愁深淺,天闊浮雲遠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是柳永的春愁。夕陽的餘暉殘照裡,柳永神情落寞,孤獨地倚靠在高樓的欄杆上,微風拂面,天際黯淡。


柳永浪蕩半生,漂泊半生,在這個春天的傍晚,危樓遙望,柳永的心中,突然湧上了一種莫名的酸楚與傷感。


他想到了多年羈旅的艱辛,想到了仕途受挫的坎坷,而最最折磨他的,是對心愛的人別後牽腸掛肚的思念。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首詞是南唐後主李煜去世前不久所寫,本詞看起來是在悲時傷春,但表達的其實是一個被囚之君,綿綿不絕的故國之思和刻骨難抑的亡國之恨。全詞情感真摯悽苦,基調低沉悲愴,體現出了一種直擊人心的悲劇力量。


無獨有偶,愛國詩人丘逢甲的《春愁》,抒發的也是失去故土的痛苦和屈辱。


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

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


雖然又一個春天來臨了,但是丘逢甲心中愁情難遣,他強打精神眺望遠山,想起去年今日,《馬關條約》的簽訂,使臺灣正式成為日本的領土,丘逢甲不禁心驚難安,潸然淚下。


春天既是熱烈的,春天也是令人悲愁的。很多很多的詩人,在他們的筆下,不但表達了對春天的熱愛之情,也描繪了各種各樣的春愁。


春愁從何而來?春愁源於人內心的豐富,而人心靈的豐富和情感的多樣,使得人們對同一種事物,才有了迥異的感受,才做出了不同的解讀。


惟其如此,文學的天地,才奼紫嫣紅,百花齊放。


作者:張風莉,筆名雨楓,中學語文教師,甘肅省白銀市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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