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媽:當和熙的陽光穿透進溪水,照耀在水下七彩的石子上時,隨著波光盪漾,顯出山谷裡一種寧靜而獨特的唯美氣氛,令人眩目。
我沿著溪水深入到人跡罕至的峽谷,漸漸地,光線開始昏暗,空氣有些凝滯,口中青澀甘涼,四周空寂無人,頭頂巨石和密林,突然驚覺,我已在不知不覺之間闖進了大山的心腹……
一
河源早在幾年前,我們就坐火車去玩過。那時的嫣嫣不到兩歲半,我們一家四口浩浩蕩蕩的坐火車去旅行,那場面記憶猶新。
而這次去河源,其一是順路,其二是因為驢友曬過一個極具誘惑力的露營地,那裡好山好水好風光,隱藏在東源縣萬綠湖畔的深山村落裡,所以去河源的決定是在行程出發前便已敲定的。
二
下午2點10分,從南雄梅關出發到河源東源縣,路程超過300公里,估計得4、5個小時才能到,為了在天黑前到達,我們得盡著最大限度的趕路。
高速路上一直都還很順暢,途中我們還與一輛哈爾濱籍的房車並駕齊驅,那坐在餐廳裡的兩位老太太,好幾次神采飛揚地向我們揮手,那種豪邁彷彿要帶領我們去環遊世界,不過激情總是短暫得令人掃興,在轉入龍河高速後,咱們就徹底分道揚鑣了。
下了高速後,我們進入了河源市新豐江,道路開始狹窄坑窪,這無疑又再一次挑戰我們牛車的極限,而每次搖晃或疑似碰擦,我都忍不住心痛,等我們終於顛簸地爬上了倒數第二座山峰時,我就和窗外的晚霞一樣,有了打道回府的念頭。
三
我突然懷念起寧靜的庸常生活,這接連幾天的餐風露宿還不打緊,關鍵還時刻操心生命安全,而每次黑夜會車,我的心情更復雜,既慶幸在這寂寞的山林遇到了知音,但又憂心在黑暗的轉彎處,突然闖來的是一部無頭無腦的大笨車。
好在我們終於翻越了山頭,在最後十來公里的半山處,透過婆娑的密林縫隙,我們終於看到了一片散發著霧氣的幽藍水光,想必那便是傳說中的萬綠湖,在暮色中的湖水,像身姿綽約的碧波仙子,渺渺茫茫,如夢似幻……
四
等緩緩開進了山谷,湖光已完全消失在視野裡。這裡有一座正在營業的農莊,院內停了不少車,大大的指示牌上寫著:農莊內承接吃住玩服務,正值國慶假期,一派生意興隆的模樣。
看來再遠的深山也是有人跡的,只是沒被你發現而已。
我們在山谷並未滯留,根據導航提示,我們得繼續往前翻多一座山,才能到達山那頭的村落,不過,我實在沒有弄明白,難道沒有不翻山就可以到達的路嗎?!
五
在河源山區裡翻山,那是絕對的翻山,實誠得讓你咋舌。它不會討巧地從兩山之間,或者環著山委婉地修出一條相對平緩的路來,而是愣直地讓你爬到山頂,又從山頂下到谷底,然後又繼續爬到山頂,又再下到谷底……
當我們逐漸遠離農莊,再次爬坡進入到深山後,翁源老隆山的一幕竟又重新上演,我在黑夜中不停劃燈尋找溪水的形象,又再一次充分演繹了人在囧途的悲催與無奈。
依然是一路都看不到任何人家,也聽不到任何溪流的聲息,除掉大山愈加濃重的寒氣,便是那種要把人完全吞沒的寂靜……
這種渺小對話強大的無力與無助,在我們這趟旅途的三個黑夜,體會得猶為深刻。
六
而此刻,手機導航也像斷線的風箏,在最關鍵的時候,它一如繼往的掉足鏈子。
因為失去信號,我們只能憑藉之前定格的路徑,盲目地往前開著……
我依然無法理解導航為什麼要帶我們連續翻越幾座山去尋找那在傳說中的村落,也無法理解之前在半山眺望到的萬綠湖如此巨大,為什麼在龐大如許的深山上竟然找不到水源?當然,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在黑夜裡不停地趕路……
在這密不見天日的陌生山林裡,這種無頭蒼蠅似的橫衝直撞,一無所獲,實在有些匪夷所思,而且永無止境地的爬山,更加有些莫名其妙。
七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終於駛進了一段平路,也終於看到了幾盞若明若暗的燈火。在山路左側,有一條小路引進一個山坳,靠著車燈,我們看清楚路邊豎著賣野蜂蜜的牌子,這指向山坳裡住著養蜂的人家。
或許我們的引擎聲在黑夜裡顯得尤為突兀,遠處配合著傳來一陣熱鬧的狗吠聲,這種喧囂反而給了我們久違的信心。
這時已經過了晚上7點半,我提出去養蜂人家借宿,但浩爸倔強地認為村落就在山頂的那邊,而我們可能離著不到3公里,所以他只停了片刻,便決定繼續趕路,他的固執和這山路不分伯仲。
八
我們確實快爬到山頂了,也終於看清了這是最後的登頂斜坡,只要衝刺完最後的幾十米,我們就可以下坡到達傳說中的村落,然而這個勝利在望的喜悅並沒維持多久。
因為,帶著我們走南闖北爬山涉水無怨無悔的鐵牛,在這陡峭而任性的山路上,在翻越山峰的最後衝刺關頭,它竟然又怨又悔,悔得無比徹底!!
它像使完了畢生所有力氣,只懂得哼哼嘰嘰地趴在斜坡上,一下也不肯動彈,無論浩爸再怎樣使勁踩足油門暗自發力,反正就是打死也不肯再往前邁出一步。
它的無奈和喘息聲撼動山林,似乎要把連續奔跑的積怨和憤怒排山倒海地傾洩出來,片刻之間,這滿山遍野散滿了離合片磨損的幹辣味,一陣陣渾濁的煙塵騰空而起……
我也和鐵牛一樣,決計不再往前走了,就算有再好的風景,也不想去冒這個險了,最後,浩爸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
九
我下車去察看地形,並用頭燈指引著累趴的鐵牛,我們小心謹慎地往後退了很漫長的一段路,終於回到養蜂人的山坳口。
我們在那裡倒車,並再次駛回到山谷。
儘管不相信山裡沒有溪水,但無功而返是事實。所以我們只能試著打廣告牌上的電話去訂房,但農莊老闆掩飾不住得意的語氣說,國慶連著七天都已被定完,所以我們只能繼續往前找。
浩爸又再次動搖了回家的念頭,他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了,而導航顯示120公里的路程,還是在可接受的範圍,但我又不想回了,因為我發現了我們正走在萬綠湖邊的山谷裡,而連湖面的真實模樣都沒看清,打道回府窩囊極了。
於是我們只開出三公里不到,又原路返回。
最終我們停在一個靠湖的水泥平臺,打算照例在車上將就睡一晚,等天亮了再說。
這個平臺原來是階梯的出口,臺階的那頭連著一座湖邊別墅,房子被樹木掩影,看不清楚全貌,但感覺環湖而建,規模宏偉,像月亮宮一樣神秘。
想必這是某人的假日行宮,看著不像有人氣的模樣,把車借停在這,既不佔大路,又有些開灶的空間盈餘,真是天造地設。
十
我們下車後打開了頭燈,正想從車尾箱搬灶具時,臺階下的院子裡頓時響起了一陣吵雜,夾著幾聲狗吠,很快,裡面燈光亮起,門向外被推開。
在黑暗中,一個白影拿著刺目的探照燈,飄忽地朝我們走來,光束把我和浩爸完全籠罩,一時間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僵持在那,屏著呼息等他逐漸清晰……
我們瞬間有種被抓現形的驚慌感,但又說不上來竟然為何而驚慌?!
在夜色裡的白襯衫確實像謎團,而等他的聲音在靜寂的空氣中落下地時,我們才噓出一口寒氣……
十一
這是一個瘦個子中年男人,約摸四五十歲的模樣,長得不算高,眼神有些傲慢,他先舉著燈掃了一下我們的車屁股,然後光線落回在我和浩爸身上,用不鹹不淡的普通話警覺地問:“你們在這做什麼!?”
我倆窘迫地對站著,不知所措。
我一向沉不住氣,所以搶先解釋說:“我們只是停車拿點東西,等下就走。”
這個大燈照在我們身上,令我們有種被抓現形的錯覺。
為了顯出我們的確與逃犯和流氓無關,我把語氣裝得很輕鬆,並且用粵語和普通話、客家話、惠州話四種語言(差沒用上英語),輪番埋怨起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麻煩。
一肚子的苦水倒完後,我發現他當真放下了防備,開始溫和地問我們:“你們從廣州過來嗎?”
我搖著頭說是惠州,他疑慮地掃了幾眼我們的廣州車牌,於是我不得不接著碎碎念狗血流浪史。
一輪番壯海豪情的表白之後,他與我們熟絡起來,慷慨指點我們開去下游的XX農家樂。
十二
浩爸一直想洗澡,於是我們決定還是去碰碰運氣,不過我也趁機開玩笑問他:“你的豪宅難道不可以住人嗎?放著好浪費哦!”
白襯衫似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頓了幾秒,接著支支吾吾地問我:“你能出個什麼價?”
我有點驚訝他的老實,便隨便打趣地答了句:“X百。”
他不知道是沒聽清楚,還是不確定,疑惑地又問了一次:“X百還是Y百?”
我毫不客氣地重複了一次,並且說我只能出這個價了,他終於明白了,但表現出被低估的不悅,他不屑地回我:“X百怎麼能住如此豪華的別墅?”
“好吧好吧,開個玩笑而已,我們到別處看看。”
我確實沒打算要住他的豪宅,只是調侃一下而已,就像吆喝一句“你吃了沒”一樣隨便,沒想到他當真了。
謝過他之後,我們掉轉車頭正要加速,他走下臺階後還沒幾步,在那黑暗處就開始用大燈光朝我們晃動,並且跳著臺階跑上來,嘴裡還著急地喊著什麼。
十三
他沒了剛才的傲慢,反而變得有些不自在的熱情,他湊近車窗來問:“我們前面還有座山莊,如果不介意,可以去那裡住一晚,就按你們給的價錢!”
但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恰好今天老闆他們回去了,早上才發現熱水器壞了,沒熱水洗澡……”
老闆?原來老闆另有他人。我們現在才知道他是管家的。
見我們遲疑,他馬上接著補充說:“不過,你們可以去我們那邊洗,就在旁邊,而且可以提供電熱棒給你們燒水!”
我和浩爸面面相覷不到5秒,無奈之下決定拍板同意。
反正又不是完全沒得洗,反正我們也隨便湊合慣了,反正……反正我們已無可選擇了。
因為我們後座有車床,所以沒有坐的位置,於是他只好在前面小跑著帶路。
在茫茫夜色中,車燈的白光照在前面跑跑停停的白襯衫,畫風顯得有些詭異,有些狼狽,更有些戲劇性的滑稽。
十四
白襯衫領我們走了大約1公里,到達了他口中的山莊。
這是一處單獨雄據在山窩裡的莊園,外面的青磚圍牆接連著兩座山腳,牆上鑲篏著一排傳統的中式花窗,門前的兩盞馬燈散發著霜一樣的白光,等那扇玄青勾金漆的鐵門打開之後,幾隻大狗馬上熱情的吠叫著跑迎上來。
浩爸把車開得蝸速,生怕移動得稍為快點,會引起大狗們的不滿。
那白襯衫前後呵斥著散開大狗,指引我們穿過院中迴廊,示意把車停靠在一幢雄偉的大建築前。
他和出門來迎接的一個瘦高女人交待了幾句之後,向我們打了聲招呼就又出門去了。
我匆忙地拿上行李,拖兒帶女的跟著這位劉姐上樓。
十五
因為已經過了晚上8點半了,又累又餓的我們根本沒有心思研究周圍,只知道這個類似於酒店規模的大建築,進門是一個挑高設計的宏偉大堂,估計有5、6米高,那裡正氣派地陳列著許多字畫和展品。
我們尾隨劉姐循著旋轉樓梯,氣喘吁吁地爬到三樓,通往客房的是一條很長的通道,一層大約有二十來間客房一字排開,進到客間後才發現,裡面裝修得雅緻典雅,配套設施也很好,完全不是鄉村土豪的級別。
把東西放下後,我一直忙著幫兩個孩子洗澡洗頭,接著自己洗澡洗頭,浩爸在一旁忙著煮臘腸飯,等我們乾淨整潔的吃飽喝足後,才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
透過窗臺望向院中燈光下的迷濛世界,我們愈發覺得這一切不可思議,似乎在不經意之間,我們突然闖進了某個人的夢境裡……
十六
天亮後,我們隨意泡了些牛奶麥片吃下,就收拾行李準備出門。
那劉姐似乎起得特別早,不知道她從哪裡帶回來一把青色的大蕉,並且執意要送給我們當手信,她熱情地要帶我們參觀整個大院。
院內建有巨大的假山和荷花池,還養了孔雀和鸚鵡,亭臺樓閣花鳥魚蟲,一派繁盛,而且沿著牆根,四處種滿了不同季節的果樹,有楊桃、龍眼、荔枝、番石榴……她見我連連發出驚訝的讚歎,好不得意。
我們邊走邊聊著家長裡短,走進了另一處圓形拱門內的庭院,原來這裡別有洞天,中式風格古色古香,石桌石椅廻廊,假山盆景字畫,寬敞的堂屋,靜謐的園林,幽雅的居室,彷彿穿越了時空,來到的是隱賢名士的山居。
劉姐說這是老闆的私塾,時常會請人在這裡講國學,屋內器具絕大部分是上等木材,包括建造的橫樑和支柱,用料敦實,雕刻精美,而且當年爬山涉水的從外地運進深山,成本昂貴。
劉姐和人熟絡之後,就像鄰家大姐一樣,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一直到我們離開,她還有些依依不捨……
十七
走出了這個院子之後,我們終於清淅地看到了萬綠湖。
那處在群山之中的靜美湖水,透體翠綠,在潔淨透明的陽光之下,碧波浩渺、琉璃千頃……
這種視覺震撼無以名狀,而在我的記憶裡,只有貢嘎山脈中的木格措才擁有這種純淨,萬綠湖顏色的美,與高山湖泊無異。
劉姐告訴我們可以往回走,回去昨晚的山路去尋找溪水,那裡會有適合孩子們玩的地方,有許多的山坑魚和石螺,於是我們沿著湖邊開向深山。
十八
我們應該是最早上山的,四周似乎還處在甦醒之中。
這是我們回程前的最後一站,我們像即將解開謎底,滿懷期待地開進深山……
山裡清涼,陽光細細碎碎地灑在路上,偶然的幾聲鳥鳴襯托出我們的試探,彷彿這是我們第一次走進這座大山。
我們已完全遺忘了昨夜行車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遍遍的印證著留存的幻像,包括每一個轉彎、每一個樹影……
很快,浩爸在左側發現了一個下坡的缺口,我跳下車去察看,並終於發現了這裡。
十九
想來我們那夢寐以求的露營地,也未必能與這相比。
從斜坡走下山崖,便可窺見這條藏身在巨石縫裡的山谷溪流,我第一次見到變幻五彩的溪水便是在這裡。
當和熙的陽光穿透進溪水,照耀在水下七彩的石子上時,隨著波光盪漾,顯出山谷裡一種寧靜而獨特的唯美氣氛,令人目眩。
我沿著溪水深入到人跡罕至的峽谷,漸漸地,光線開始昏暗,空氣有些凝滯,口中青澀甘涼,四周空寂無人,頭頂巨石和密林,突然驚覺,我已在不知不覺之間闖進了大山的心腹……
有那麼一瞬間,我如同再次回到母腹,又像一粒塵埃融入其中,並被這種磅礴浩蕩的寧靜由衷地感動,甚至莫名的雙眼潮溼……
滿滿一世界的繁華,卻唯獨沒有自己。
寂廖空谷無聲之處,我卻擁有最多的自己。
二十
我們一整個上午都呆在峽谷裡,浩爸帶著浩嫣兩娃抓山坑魚和玩水,我時而坐著發呆,時而沿著溪水四處探尋……
我們曬著陽光,在享受著這趟旅途的最後美好時光,中午時分,我們回到停車處開火煮飯,吃完後啟程回惠。
說明:我們用改裝的電池煮飯,和煤氣灶煮菜,通常只花不到半小時就可開飯,方便至極。而臘腸這次出門只帶了一包,但分了三次煮,絲瓜是在翁源鎮上和老農買的,吃起來不錯。
美味的飯菜,著實為這次旅行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寫在最後:
此文所記錄故事全部真實,並無虛構。由於大部分行程發生在夜晚,遺憾未能拍下足夠多的照片,見諒。
在結束這趟為期五天四夜的旅程後,孩子們似乎長大很多,特別是嫣嫣。在河源溪谷的那天中午,當我們已回到車裡煮飯時,她敢一個人往返溪谷多次,並在那裡搬回不少小鵝卵石,她說她要留下那裡的記憶。
其次她還在小溪裡,把自己的溼衣服洗乾淨了帶回來,這個不到五歲的小姑娘已經會計劃了,令老母親驚喜不已!
最後,文中提及地點在河源的東源縣萬綠湖附近山谷。
至此,國慶自駕遊故事已全部記錄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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