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月長安
01.
忽而，心情莫名沉重。
母親帶著兒子在前面走著，雖然髮絲依舊青色，卻掉落了不少，連同那背影也佝僂了。
陽光輕輕灑在她的身上，風卻有些涼意。
母親緊緊拉著兒子的手，似乎有很多話對他說，可一時間卻無從說起。她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兒子，慢慢地陪著他走在校園的甬道上。
兒子十二歲了，第一次住校讀書，由於學校很遠，母親很不放心，便冒著暈車的危險跟著來。
一路上母親嘔吐了幾次，她一直強忍著心中的不舒服，蒼老的顏容由於痛苦而更顯得皺紋叢生。恰巧兒子也暈車，母親顧不上自己，不停的照顧兒子，幫兒子塗抹藥物。
到了學校，又忙這又忙那，見兒子把吃的東西都吐了，就趕緊買了些東西給兒子吃，由於天氣轉涼，母親便忙著幫兒子鋪上墊床的被子，鋪完床，見兒子衣服沒洗，動手把衣服洗好，又收拾好帶來的東西。
我和父親在一邊看著，因為我們幫不上忙。其實我不是幫不上，而是內心一直希望兒子能自己動手，讓他自己獨立生活。
而母親總是對我嘮叨，他才十二歲，十二歲的小孩能懂什麼？
我不言聲，默默地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眼睛有些發澀。
02.
母親忙碌了一輩子。
小的時候，家裡很窮，住著一間小小的土磚屋，每到冬天，風從窗戶，從牆壁的縫隙透了過來。
母親則拿著舊報紙糊著窗戶，而牆壁的縫隙，她先用乾的稻草塞進去，然後用溼的泥巴塗抹上去，再在屋子中央生一爐大火，這樣屋子就很暖了。
我們一家人到了晚上就圍在大火爐旁，度過寒冷的冬天。
那個時候，最喜歡的便是晚上，因為白天母親很忙，她是一個裁縫，每天都去別人家幫忙做衣服，到了年底更是忙得暈頭轉向。
只有到了晚上，母親才能摟著我，教我讀著那首她一直讀不厭倦的歌謠：“小小的船兒兩頭尖，我在小小的船裡坐，只看見閃閃的星星藍藍的天。”
那聲音很溫柔，很富有磁性，在這聲音中，我時常幻想，和母親一起坐在那月亮船上，和旁邊的星星說著親密的話語。
那段時光很快樂，母親總能教我認識很多字，給我講很多故事，以至於後來，我對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許那是母親帶來的吧。
03.
母親不僅忙著給別人做衣服，在家裡她還養了幾頭豬。
豬圈是在家的後面，有一間單獨的房子。
母親親自把房子改造好，用水泥把地面抹平，砌了豬欄。
雖然那時候我還小，卻依然記得她勞累的場面：攪和水泥、彎腰砌磚、粉飾牆壁和地板，每一處母親都精心地做著，絲毫不敢怠慢，很快乾淨精緻的豬圈就在她的手下成型了。
其實，最勞累的還是餵豬。
天未亮，豬圈裡便亮著燈，土磚砌成的大灶正冒著火舌，上面是一口很大的鍋子，母親則往裡面倒著生的豬食。
那時候的豬食是葫蘆草，每天做完衣服回來，母親都要到池塘裡撈葫蘆草，滿滿的兩擔，趁著月光挑了回來。
倒完葫蘆草，還要倒米糠，這米糠才是豬的主食，很重，母親很費力地倒了進去。有幾次，我去幫忙，都被母親趕了出來。
“這麼小來幹嘛？去去去，趕緊洗漱去上學。”
無奈地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我慢慢地退後。
倒完生豬食，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對著灶火吹著氣，這樣火才會旺盛。
火映著她年輕的臉龐，我看見一顆顆汗水正慢慢流淌，那是勤勞的汗水。
04.
母親用她勤勞的雙手，和父親一起，撐起家的這片天。
雖然我自小看到很多農家事，卻沒有機會動手，因為母親不准我動手。
比如插秧，割稻子；比如翻土，種菜。
每到農事忙的時候，母親就是一整個勞動力，和父親相比絲毫不遜色。
挑秧苗，插秧，到豐收的時候，又抬打穀機，又挑穀子，揮灑著汗水，將我撫養長大。
時光一點點流逝，歲月蒼老了容顏，蒼老了曾經的往事，卻蒼老不了那一份親情。
忘不了母親哄我時的呢喃；忘不了我生病時，母親照顧我的身影；忘不了上學時，我回來晚了，母親站在村口，焦急等我的剪影；忘不了那一句句關心的話語，更忘不了她的恩情，她的愛。
一步步走來，一步步揮灑著汗水，她從不喊累，從不埋怨，在她的眼裡，我永遠是一個小孩，有一輩子的嘮叨，一輩子的叮囑。
紀伯倫說：“人的嘴唇所能發出的最甜美的字眼，就是母親，最美好的呼喚，就是‘媽媽’。”
在這裡，我深情的呼喚一聲：“媽媽，辛苦了！兒子永遠愛您！”
05.
風似乎又大了，母親牽著兒子的手回來了。
在分別的時候，母親千叮囑萬叮囑，要兒子照顧好自己。
說罷，母親含淚而去。
在風中，我看見母親的身體在微微抖動，我知道，她哭了，那是愛的哭泣。
母親，別哭，好嗎？你的孫子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他總要成長，就放手讓他自己去闖，去經歷風雨，就如同兒子當年一樣，不經歷風雨，人生怎能完美？
母親，別哭，好嗎？多年以後，我一回眸，多希望你如現在一樣，在我的眼前，就這麼靜靜地陪著我，看著我。
多麼希望時光永遠不老，你也永遠不老，永遠停留在這秋風裡，永遠傾聽你的細語呢喃，一輩子都不厭倦。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