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師》之後，墨鏡王並沒閒著。在三年的時間在三部電影裡擔任製片人，這三部我們也都比較熟悉，《大唐玄奘》、《擺渡人》、《歐洲攻略》。
很可惜也很負責的講，這三部都是不及格的爛片。
墨鏡王說故事的套路鐵粉都比較熟悉，沒有劇本隨意發揮，但出來的畫面和敘事的效果都會被影迷們反覆推敲和追捧。
參與了三部爛片之後，墨鏡王終於選對了一次。
這一次是西藏，上一次跟墨鏡王有關的中國西北部電影還是《東邪西毒》，兩者時隔了24年。
來說說今天推薦的電影，第55屆臺北金馬影展 (2018)最佳導演(提名)，第75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獎最佳劇本。
撞死一隻羊
電影的導演是萬瑪才旦，被業界譽為中國百年影史藏族母語電影的開創者。2017年在第17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中憑藉《塔洛》獲得最佳導演。
根據導演自述，《撞死一隻羊》的故事起於2006年的短篇小說《殺手》，在不斷柔和的過程中，加上他自己的短片小說《撞死一隻羊》，最終在2017年開啟了這個項目。
從9月28日開機到上映，《撞死一隻羊》用了大概一年半的時間。電影一開始，首先就給了一個主敘事線條——有仇必報。
平平無奇做運輸的卡車司機金巴與往常一樣走在青藏線的路上送貨，偶遇同名為父報仇的殺手，一動一靜的對話後，一個平行空間裡，兩個人的自我救贖開始交織在一起。
電影採用4:3的畫幅展現，膠片質感與我們往常見過的清澈如絲的西藏並不一樣，灰暗、風沙隨處可見。沒有美顏也沒有濾鏡，西藏真實的有點不像話。
卡車司機金巴是個善良的人，撞死一隻羊後始終心心念念要對羊進行超度，直到另一個金巴上車說了自己的故事後，卡車金巴就再也放不下心裡的執念。
無論是他去寺廟為死羊超度，還是他去小鎮尋找殺手，都不是為了求得某種外化的故事結果，而是去尋找某種內心的安寧。
兩個金巴的鏡像關係很有意思，同樣由活佛賜予的名字；同樣的駱駝牌香菸；在小鎮的酒館裡落座的同樣的位置，甚至就連兩個人吃飯與端坐的姿態，都很有幾分相似；後來兩個人在扎瑪的雜貨店裡落座的位置和喝的茶，看上去也是一模一樣。
命運圍繞著殺生與贖罪展開，既對立又統一。對立的是一個為了意外撞死的羊大費周章的折騰，卡車金巴原本就要買羊，但卻執念自己有了殺戮，有了罪惡，要通過超度、天葬這樣至高的禮儀去贖罪，殺手金巴一開始眼裡卻只有報仇，沒有其他雜念。
統一的是，他們兩人最終都回到了原點，卡車金巴去尋找殺手金巴，想要阻止他的報仇和執念，殺手金巴卻在找到殺父仇人之後，哭著離開放棄了報仇。
卡車金巴在羊和殺手的身上看到了善，殺手金巴在仇人的孩子身上也看到了善，想著如果殺了他的父親，自己終究也會有被別人尋仇的一天，兩人在同一平行空間裡都圍繞著救贖與自我救贖。
此時我們才能夠理解影片在一開始給出的那行字幕，一句藏族諺語——“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夢，也許你會遺忘它；如果我讓你進入我的夢，那也會成為你的夢。”最後你會感覺整個故事都像是金巴的一個夢，一切本無事發生，他好像只是在一場夢裡有了一個分身，兩個分身各自完成了一次“殺生—贖罪”的輪迴。
在酒館裡的戲份更是有著不同鏡像的意義，卡車金巴坐在殺手金巴同樣的位置上，同樣的與風騷老闆娘展開一段王家衛式的對話，同樣的心事重重。一處彩色，一處黑白，也反映了同一空間裡的兩個人不同的心境。
卡車金巴走過了殺手金巴走過的路，在一開始的殺生與救贖當中，又進入到一個輪迴。這也是導演萬瑪才旦設計的圓滿之處。在夢裡，卡車金巴代替了殺手金巴，完成了為父報仇的殺戮。
至此，殺手金巴放棄報仇完成的是贖罪，卡車金巴在夢裡完成報仇是殺生，就像鏡子一樣，看到別人的同時也看到了自己的兩面。
故事始終強調在西藏人的文化意識裡，殺生是罪惡的、不可原諒的。但同樣的，有仇必報也像是存在於不能殺生的意識線條上，始終不可繞開的一環。
在《岡仁波齊》裡，屠夫因為殺生自認罪孽深重而朝聖，另一邊則怕踩死小蟲而等它慢慢爬過。在撞死一隻羊裡，賣羊肉的人也點出了這一點，“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殺生”。
所以本質上，金巴們都是善良的人，最後都放下了執念，也完成了心願。萬瑪才旦把這種善說了既有卡車金巴般的明顯，又有殺手金巴般的隱晦。
這很王家衛，就像在《一代宗師》裡，描述葉問與宮二的感情一樣，有過，也只是有過罷了。
-THE END-
深夜一條
2020.VOL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