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

君問歸期未有期

在外漂泊了一年,幾乎很少回家。家的感覺,不知不覺在被遺忘在忙碌的生活背後。然而一旦踏上了回家的路,那種急切的心情,如風雨中渴望歸窠的鳥一樣。

從Cl縣到家,不過個把小時的車程。從家來到這裡的時候,帶來的是家的溫暖,家的包容,家的惦念。這一切,都在長長的十二個月裡,驅散孤獨,驅散寒冷,驅散疲倦。時隔一年,在年關歲尾再回家的時候,帶回去的卻是幾近乾枯的嚮往、對茫茫然的未來的恐懼,還有整日在人群中生活的一身灰塵。

君問歸期未有期

正是春運的高峰期,雖然早早的就到了車站,面對的依舊是排隊買票的長龍。買到的票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以後的了。然而我心中依舊很慶幸,比起那些無法回家的人,我是幸運的。揣好了票,開始找地方安慰自己碌碌的飢腸。

車站的一角,恰好有賣泡麵的。我把沉甸甸的包放下,買了一碗泡麵吃起來。也許因為要回家了吧,面格外的香。吃著泡麵,心裡卻有點敞亮的難受。我的身邊,坐滿了形形色色的準備回家的人。有還在唸書的孩子,有跟我一樣的打工族,偶爾也有揹著行囊的農民工。在這一刻,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都作為都市的外鄉人,在城市中為了生存掙扎飄蕩;都對動盪的經濟局勢懷揣不安;都對未來充滿了不可言說的迷茫和恐懼……可是現在,我們坐在一起,一邊暢快地吃麵,一邊用微微帶酸的心情,想念著故鄉的親人。回家,成了我們腦海中唯一的字眼。

君問歸期未有期

我一直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在旅行的途中觀察形形色色不同的人。從他們的身上,尋找來自各地的不同的故事。這次也不例外。可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引起我的思考,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讓我的內心有所觸動。

在登車的路口,我遇到了這麼一個人。

她肯定是我的老鄉。個子不高,結實的身段,四十左右歲的年紀。她應該是個農民,雖然單看身上的穿著,幾乎已經看不出來。但是那紅紅的高粱一般的臉色,那慣於握著農具的骨節粗大的有力的手,依舊還是洩露了她的身份。我遇到她的時候,她正拿著一張皺巴巴的車票,掛著一臉卑微的笑容,向人詢問如何坐車。她一邊把車票展示給別人看,一邊用帶著抱歉又有點尷尬的語氣,反覆說那兩句話:“跟你打聽一下,你看這個車怎麼坐?我第一次出遠門,不認得路。”當被那些因為等待而焦躁的人驅趕的時候,她還是帶著笑容,微微點著頭,一邊說謝謝,一邊退後,找下一個人問路。週而復始。那一刻,讓我想起了家裡和她酷似的面孔,想起了很多很多熟悉的人。我有意找了個明顯的位置,等她來問路(從這一點來說,我也是個不能免俗的傢伙,我不能忍受周圍那些審視的目光。這,或許已經成為了城市中生活的人的一個習慣。中庸,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蠶食並麻木了我們的心)。她果然來了。她肯定是第一次出遠門,我看著車票,細細地把怎樣坐車,什麼時候剪票等事項都告訴了她,但她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我反覆跟她說了好幾遍,最後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我的車就要開了,看著她無措的樣子,我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特別難受。剪票的時候,我把她拉到剪票口,告訴那個打扮入時的剪票員,讓她把她送上車。

關上入站口門的那一刻,她還是用那種讓人難受的,茫然而無措的目光看著我,我的心裡像塞了一團棉花,輕飄飄又沉甸甸的,堵的荒。她為我的歸鄉之旅,彈響了第一個低沉的音符。

腳踏上家鄉土地的一剎那,就一種感覺:塌實。那種感覺,只有遊子才能體會。我很佩服那第一個把家鄉叫做“根”的人。根,是根,是無論你走多遠,長多高、多大,都連著你的五臟六腑,讓你魂牽夢縈的地方。只有回到這裡,人的整個狀態才放鬆下來。

君問歸期未有期

吃過了飯,照例是閒話家常的時間。誰家的姑娘出嫁了,誰家娶親了,誰家的老人去了,誰家的孩子從外地回來了,誰家又添新成員了。生與死的話題,是每年都有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原來看起來非常遙遠的話題,正在慢慢地走近。小一輩的孩子,到今年為止,除了還在上學的,都已經結婚了。年齡最長的長輩,已經不在了。聊天的時候,大家不由自主地把這些話題說得很輕,很輕。也許每一個人都在想,這樣的聚會,還能持續多少年呢……

回家的那些天,我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依舊沉浸在自己狹隘的關於未來的恐懼中,幾乎很少說話。現在想來,非常後悔。每次回家,其實都想著好好哄哄父母,讓他們開心的。可是……

過年的這幾天,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明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也許,正是家的溫暖,給了人自信。找到回鄉的路,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假期結束了,又開始了緊張的工作。可是,心裡已經對未來有了小小的期許:希望在未來的一年裡,一切真的如期待的那樣,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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