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徒然鼠尾草
前段時間和認識了八年的男性朋友見面，一見面他就對我說：“你好像胖了。”本就不善言辭的我愣在原地，要不要這麼直接？畢竟我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處於網友狀態，剛認識的時候見過幾次面，後來他搬家，我去別的城市讀書，我們之間的聯繫就只剩薄弱的微信消息。在此期間，我一直單身。
這次見面我們約在一家氣氛安靜的西餐廳，我點了一份意麵，他點了一份燴飯。我很土，規規矩矩吃意麵的次數屈指可數，餐點上來了我便愉快地拿起叉子當勺子用，埋頭自顧自地吃，頭幾乎要遮住整個碟子。
在這種成年男女闊別重逢單獨吃飯的場合，必然要停下來聊聊天。說著話，他突然拿自己的叉子戳走了我意麵裡的蝦仁。這個舉動讓我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於我而言這有點親密了，我沒有覺得我們要好到可以吃對方碗裡的東西。但是我沒有直接拒絕，生怕被誤認為是自作多情。
吃完飯我便有點想回去了，而他看了下手機表示時間尚早，要帶我到處逛逛。畢竟我一年前到他所在的城市旅遊時，拒絕了他的會面要求。那時我一個人出發來到那座城市去找我的女性好友玩，本來都安排好了行程，全是兩個人的閨蜜活動。
他得知我來後對我倆發出了一起吃飯的邀請，那時躺在酒店床上歇息的好友說“好啊”，我卻在聊天對話框裡發送了“不用了，謝謝。”有人請客吃飯不是不香，有本地人帶著玩不是不香，而是我怕這種好處是有代價的，需要我拿點什麼來換。
在他的副駕駛座位，我有點不安。不是害怕他會把我載到什麼陌生地方，或者氛圍浪漫到會令人春心萌動的地方，而是害怕他開口，說穿一些我正在猜想的東西。那些微妙的往事和聊天記錄浮上心頭。
八年前剛認識的時候，我們的朋友圈子偶有重疊，在重疊的那幾個人裡，有一個類型和我很相似的女孩子。幾乎在一年多里，他都圍著那個女孩子轉，給她的社交狀態點贊評論。但女孩子只是禮貌性回覆他，或者乾脆不回覆，再後來女孩子先談了戀愛，他們就沒有怎麼說過話了。在那之前，我和他幾乎等同路人。錯過她後，他才開始和我在微信上說話。
我把我們之間的對話稱為“說話”，甚至都不叫聊天。只是一個月那麼兩三回，聊聊貓狗，聊聊電影電視劇，機械又流水，幾乎只是兩個人在闡述各自的觀點，不摻雜一絲感情。
直到我在一年後計劃去廈門旅行，跨省的他表示想要一起去廈門。當時我距離廈門比較近，他過來的時間是我的五倍，就更不用說經濟成本了。我早已做好一個人去旅遊的準備，那時我們的網友關係也不至於一起旅行，於是我婉拒了。這是我們距離驟然拉近的開端。
接著，我又想到再往前一段時間，他突然問我喜歡什麼類型的男性。這種話題是從未出現過的，我開始警覺，問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他說他之前在一起的女孩子很快就分手了，他有些鬱悶，想知道女孩子是怎麼想的。我打了幾個哈哈試圖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但是他又似乎很誠懇地需要知道我的這個答案。
然而，每一個女性的擇偶標準都不一樣，問我也就僅僅只能代表我，他是沒辦法知道女孩子是怎麼想的。我隨便編了一個並不普通的男性形象來搪塞他，他給我發了個微笑的表情就沒有再回了。
乍一看，好像這幾年間他有試圖接近我，有做過那些似是而非的嘗試，想要讓我們之間的距離更進一步。但我明白，我只是他的一個備選項罷了。他從來就不是喜歡我，而是實在沒有戀愛對象了就想起我，朋友之間糊弄著打鬧著，說不定就能發展成男女朋友了。
他喜歡的是我的性別，不是我。否則早在八年前就燃起某些曖昧的苗頭，我不認為我們在這近十年間偶爾聊個五分鐘的天，屈指可數的見面次數，兩人幾乎不更新的朋友圈，足以讓一方對另一方產生會不斷累積的好感。他只是喜歡女性。
在商場逛了好一會，在日落之前他把我送回我的工作單位。在路上他說：“剛剛你吃意麵的方式是錯的，你應該拿叉子捲起來吃。”我突然分不清他說這句話是以什麼角度來說的，是朋友之間的友善提醒？還是對朋友以上的我進行管教？
我木木地沒有說話，拿著手機點來點去裝忙。車子越開越慢，或許今天精心安排的西餐、在商場喝奶茶、一起逛超市採購生活用品，都在為接下來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醞釀。
很快就到了我工作的大樓底下，在允許我安穩地推開車門衝下車之前，他開口了。“我和你商量個事，要不要考慮一下在一起。”他終於把我這個預備隊員招呼上場了嗎？
在他眼裡我只是他廣撒網中的一條魚；是一直默默無聞等著他降臨甘露的小草；是偶爾給點甜頭穩住狀態的一個女孩子；是他八年裡養著的番號不知排到哪裡的兵。而我所看見的我，是擁有自己生活興趣愛好和煩惱的一個女性，並一直把他當普通朋友看待，畢竟他看不見也不在意我的生活，關心的僅僅是我的性別。
我無法把這宣言當作表白，畢竟我們之間沒有那層感情，對誰而言都是將就，這是將就的宣言。在他說出口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意味著他攤牌把我當成備選項。只因為是異性就稀裡糊塗被當作備選項，是一件令人無語又失禮的事情，誰都可以，這不是喜歡。如他所說，這只是商量，不是經過對我的觀察和了解後喜歡我這個人。當下坐在副駕駛的女性，不論是誰，他可能都會做到這一步。
沒有被一天下來的類似約會弄得飄飄然，我斬釘截鐵地說“不要”，他有些錯愕，問我怎麼這麼快就回答，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說不必了，拿起我的東西便下車走人，在車尾箱拿東西時，他一句話也沒說。
我想，即便是再意想不到的表白，也會建立在產生好感的基礎上吧，哪怕是一句深深烙印在誰心上的發言，一個悄悄被誰看在眼裡的舉動。好感值攢夠了，表白的通道自然開啟，就看你要不要走進去。我於他，他於我，純粹是普通廢話網友關係，在雙方的印象值裡無增無減，全都是基礎的0。但今天，我聽到了所謂的表白，僅來源於我的性別，我的人真的這麼不值一提嗎？
在這件事裡不是誰比誰聰明的關係，是誰有沒有把誰當一回事的關係。或許我不聰明，甚至自作聰明，沒有順從他的套路走下去，談一個結束多年單身的戀愛。可是，當他不在意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時，這樣的戀愛就不叫戀愛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