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童年的消逝?電視在這裡扮演了什麼角色?

今天為大家介紹的這本書,《童年的消逝》,它用童年這個概念的起源與消逝,來談20世紀下半葉美國的電視媒介文化,是傳播學領域的經典。該書的作者波茲曼,是美國著名傳播學者,也是《娛樂至死》的作者。讀了這本書你就會發現,我們如今的很多困惑,波茲曼三十多年前就已經系統地思考過了。

接下來,讓我們從三個方面來把握全書。

一,什麼是童年的消逝? 電視在這裡扮演了什麼角色?

二,童年的消逝只和電視有關嗎?

三,透過童年這個概念,波茲曼怎麼看媒介技術的巨大影響?

我們首先來看看什麼是童年的消逝。

童年的消逝,其實就是兒童和成人界限的消失,在波茲曼看來,電視是這一現象的罪魁禍首。界限的消失有兩種表現:一是兒童變得像成人,另一個是成人變得像兒童。

一,兒童變得像成人,這個很容易觀察到,在波茲曼的時代,電視廣告裡十二三歲的少女,可能打扮得更像一個性感成熟的女性。以前,小孩子逃課到廁所抽菸都會成為 “問題”,但在當時,青少年犯罪率快和成人差不多了。波茲曼在書裡提供數據說,1950年到1979年間,美國15歲以下孩子犯較嚴重罪案的情況,增加了110倍。就算撇開這些極端的例子,傳統的兒童遊戲也消失了,十二三歲的孩子參加橄欖球隊,比賽的方式和成人沒什麼區別。

二,這一點相信我們也都有同感,現在的小朋友早熟得厲害。他們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成人世界的秘密,比如性、暴力、死亡、社會的陰暗面等等。波茲曼認為,兒童和成人之間的分界,關鍵就在這些秘密。成人的任務就是在教育中一點點地將秘密傳遞給他們。

為什麼電視就能讓成人世界的秘密消失呢?

在文字主導的時代,知識和信息被掌握閱讀能力的成人壟斷。閱讀門檻高,你僅僅識字還不夠,還要有邏輯思維能力,另外閱讀是需要耐心的,這樣的耐心只有成年人有,兒童是缺乏的。但現在電視把這些門檻全都取消了。

電視快速閃動的畫面,不需要你瞭解任何背景,也不需要用邏輯思維做進一步的思考。只要家裡擺著一臺電視就行。所以波茲曼說,電視是一種敞開大門的技術。就像現在家庭裡常見的手機和平板,你很難在這上邊給孩子設置障礙。

三,再來看“童年消逝”的另一面:成人變得像兒童。就是年齡雖然屬於成人了,但知識和情感能力卻還沒能發育成熟。他們的各種表現與兒童沒有顯著區別。有點類似這兩年在網絡上流行的巨嬰,媽寶這類角色。

那麼,一個人真正成年,應該具備哪些特徵呢?首先,他要有自制力,對不能馬上兌現的結果要有耐心;其次,要具備抽象和邏輯思維的能力;第三,還要有關注歷史和未來的眼界。這些都是兒童缺乏的。

再看看電視上出現的成人,他們都有一些共同特點:不認真工作,不養孩子,不參與政治,不代表任何傳統,也沒有嚴肅的計劃和深入的對話,全都像八歲的孩子過家家。綜藝節目呢,都是對課堂的拙劣模仿,主持人扮演老師,嘉賓扮演孩子,微笑面對遊戲中無窮無盡的羞辱,聽話的得到獎勵,犯錯的接受懲罰。這些特點我們現在聯想一下一些微信公眾號、網絡綜藝和一些流行的電視劇,是不是感到特別能對號入座呢。

成人雖然是電視的主角,但波茲曼認為,電視根本不是為成人的頭腦設計的。電視的語言是聳人聽聞的;結構完全碎片化,一條消息和另一條消息之間可以沒有任何聯繫;電視傳播的都是當下的、轉瞬即逝的信息,歷史和未來在這裡都不存在。電視廣告從來不用理性說服你,它靠的是情緒和視覺形象的刺激。

所有這些都讓成年人越來越孩子氣,尋求眼前既得的滿足,並對滿足的後果漠不關心。

童年的消逝僅僅和電視有關嗎?

波茲曼說,童年的消逝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要找個對此負責的人,那就是電報的發明者莫爾斯。波茲曼認為莫爾斯對世界文化產生的影響要遠大於達爾文,因為你不瞭解進化論,照樣可以生存,但是莫爾斯的發明卻改變了你我每一個人。

電視實際上就是電報傳統之下的產物,也是電報傳統登峰造極的表現。

電報特殊在哪兒呢?

因為電報,人類的時空界限一筆勾銷,信息只要標明產生的時間和地點,就可以在世界範圍內出售,大眾新聞業也應運而生。 也就是說,電報讓信息失去了控制,因為從此到處都是新聞,而且是支離破碎的新聞。我們逐漸進入了一個信息爆炸的世界。

這一點我們只要仔細想一想很容易可以發現:每天吸引你大量的注意力的,例如明星的八卦新聞,這些和你有任何關係嗎?沒有。你會對此有所行動嗎?不會。你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和鹿晗和特朗普有任何關係,他們對你來說,就像小說中的虛構角色。所以現在有個詞叫“吃瓜群眾”,我們都成了一個個的“吃瓜群眾”。吃瓜群眾就是信息爆炸時代的產物。

這就是我們前面講的,成人在電視的世界裡,為什麼也變得像一個個兒童了。我們再說回“吃瓜群眾”,“吃瓜”也是娛樂。所以信息爆炸和娛樂至死其實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說到這兒,大家可能有個印象,在“童年”這個問題上,人類更像是電子媒介的俘虜,接下來,我們進入第三部分,波茲曼怎麼看媒介技術的巨大影響。

為此,我們來談談波茲曼筆下“童年的誕生”。“童年” 不是人類歷史上從來就有的概念,法國學者阿利埃斯在《兒童的世紀》這本書中提到,在傳統社會里,兒童期十分短暫,只限於一個人不能料理生活的那段時間。一旦體力勉強夠用、可以自立,小孩子會立即混入成年人的隊伍,與成年人一樣工作、生活。生存的本領,靠口耳相傳,成人和兒童的交流,在一個頻道上。

是印刷術的發明改變了這一切,就像幾百年後電報的發明那樣。

印刷術為什麼會影響人們對“童年”的看法呢?因為它創造了一個全新的符號世界,形成了一個“知識鴻溝”。成人的世界縱深變大,他們必須能閱讀、能思考,他們的身體也被訓練,服務於自己的頭腦。未成年人只有接受教育、具備理性,才能跟上這種變化,接觸原先不知道的“文化秘密”,從容處理各種原始的衝動,成為“文化人”。

波茲曼在這場變局中,看到了媒介技術各自的偏好,它們從來不是中性的,而像一個個演講者,在臺上發表自己的主張。

娛樂就是一切,這是電視的主張。印刷術也有它的主張:第一,它創造了個人主義,閱讀讓讀者退回到自己的心靈世界。第二,它強調抽象的、邏輯的思維。第三,印刷術需要自我控制能力。這些主張改變了整個社會的思維模式,童年的概念產生了,現代的成人概念也產生了。

至此,波茲曼筆下的“童年”,還有製造並摧毀童年的那套技術邏輯,有了一個完整的閉環。

下面我們對全書進行總結,並做出一些引申。

首先,我們來總括一下這本書的主旨。《童年的消逝》在講童年,又沒在講童年。

說它講的是童年,從書名就可以看出來。作者講述的就是“童年”這個概念,它在文藝復興中誕生,並不斷髮展,經歷四百多年,最終在“電視時代”裡逐漸消逝。

說它沒在講童年,因為作者關注的,是上世紀後半段美國的媒介文化,是電視對大眾文化的塑造。“童年”這個概念只是討論的線索和切入點。

第二,我們來看看這本書對認識當下有哪些啟發。《童年的消逝》首次出版是在1982年,1994年作者又進行了修訂。當時正是電視的全盛時代,與今天中國的媒介環境,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

一方面,之前講到電視帶來的問題,比如羞恥心的消失,娛樂主宰一切,不鼓勵嚴肅深入的思考等等,在今天這個移動互聯網的時代,不僅完全對得上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另一方面,我們所處的環境與電視時代又有不同,互聯網在取消童年的同時,也孕育著一些新的可能。

移動互聯網與電視相比,有三個極大的不同:第一,電視觀眾是完全被動的,互聯網則不然。第二,互聯網容量無限大,電視卻做不到。第三,電視內容由生產者壟斷,而互聯網上每個人都可以發聲。因此,互聯網有種海納百川的感覺。

從消費的角度看,移動互聯網確實在波茲曼提示的方向上繼續前進,大家依然在“娛樂至死”,但對那些有專注力、思考力的人來說,便捷的網絡帶來了更豐富的資源,確實如虎添翼。

從生產的角度看,網絡節目的形式比電視自由許多,長達一小時的嚴肅節目在電視上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但在互聯網上反而會有可能。

最後,我們來聊聊波茲曼在書尾留下的問題:“在抵制時下所發生的一切時,個人完全無能為力嗎?”他很樂觀地告訴大家:“並非如此。”波茲曼緊接著開出了藥方:第一,家長可以堅持訓練孩子對延遲滿足的容忍,讓孩子有自我控制的能力。第二,家長應當努力控制孩子接觸媒介的機會:限制他們看電視的時間,監督他們接觸的電視內容,並在孩子面前對電視內容提供價值評判的引導。

在波茲曼看來,這樣的家長,往小了說,是讓自家的孩子擁有童年,讓他們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知識精英;往大了說,這是在為人類延續文明的傳統。當然他指的是電視,那我們可以再發揮一下,在當下的移動互聯網時代,個人完全無能為力嗎?我想我們也應該像波茲曼一樣樂觀一些,相信個體的力量,更別提互聯網自身還在孕育著許多可能。除了警惕“童年的消逝”,警惕“娛樂至死”,你我可以多想想如何用互聯網,創造出更豐富更自由的內容,超越波茲曼懷念的那個印刷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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