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趙曉娟
編輯 | 牙韓翔
陳雨菲對永輝超市的印象是觸手可及。
這個在北京工作5年的年輕人一直以為永輝超市是北京本土超市，直到她今年國慶回山西才發現，老家的家門口也開了家永輝超市。這裡的生鮮、水產都相對齊全， 19.8元一隻的大閘蟹足以讓她放棄網上買蟹過中秋。此外，寫有“永輝農場”標籤的水果，品質高於水果批發市場的同類型水果。
陳雨菲的老家在山西運城，這家開業近2年的永輝超市像她在北京看到過的一樣，開在萬達廣場的地下一層。實際上，山西省並不是永輝超市的熱門區域，在永輝超市全國7個大區中，山西、山東、河南以及河北一部分區域被歸入第七區，但就山西而言，永輝僅有十多家門店，與其在全國擁有近千家門店相比甚至不值得一提。
但這不妨礙永輝給當地區域龍頭帶來當頭一擊。一名山西美特好的員工告訴界面新聞，永輝超市在太原、運城、臨汾等城市均已開店，從籌備階段就開始從美特好招募員工，永輝宣傳的合夥人制也頗具吸引力，讓身邊的同事蠢蠢欲動。
而美特好在山西省已經發展十多年，在食品、日化產品上以及員工培訓、選址策略上都具備了豐富的經驗，美特好的雜貨（包裝食品）、日百（日用百貨）類都比永輝超市有價格優勢，但生鮮經營被永輝打敗了。
“永輝生鮮產品注重品質，且品類豐富，合夥人制在生鮮區域發揮的優勢特別明顯，員工因可以參加分紅而明顯有幹勁。”上述員工告訴界面新聞。
今年10月剛過20歲生日的永輝，對於那些龐大的零售品牌來說還只是個年輕選手。但它從低線城市入手，快速滲透中國市場的姿態，讓這些巨頭們不敢輕易忽視它的存在。
其實，永輝是一家創立於2001年的零售商。在1996年前後，家樂福、沃爾瑪尚未湧入中國市場之時，永輝超市的創始人張軒松、張軒寧兩兄弟還在從事啤酒代理生意，但他們開始關注零售行業並嘗試開設了名為“古樂微利”的超市，算是超市生意的起步。
而真正意義上的永輝超市則設立於2001年，張軒松、張軒寧分別出資60萬元和40萬元，註冊成立了永輝超市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張軒松，並開設了第一傢俱有生鮮產品的永輝超市屏西店。
彼時福建開始推行農改超（農貿市場超市化運作）政策，張氏兄弟迅速從中嗅到機遇。在搭乘政策快車快速拓展店鋪的同時，張氏兄弟也迅速培育組建自身的農產品採購團隊，這也成為永輝在農改超政策後期得以快速拓展過程中最寶貴的資源。
依靠這些資源，永輝只花了3年時間便走出福建，於2004年進入重慶市場，於2009年進入北京市場，並在2010年登陸資本市場，上市那年，永輝超市的年銷售額超過100億元。
永輝的兩個十年，銷售額獲得了指數級增長，到2019年永輝的銷售額達到了930億。按照中國連鎖經營協會發布的“2019年中國連鎖百強”榜單，永輝超市2019年銷售增長率達21.3%，位居百強榜單第六位，是前十強中銷售同比增長最快的企業。
在低線城市和新的區域，永輝仍然是賺錢的馬達。永輝超市官網顯示，截至10月20日，永輝超市大店數量達到966家。在2020年，永輝首次進入的區域包括山東、西藏、內蒙古等地，已開業大店覆蓋全國27個省份。
從某種意義上說，永輝快速擴張的背後，也趕上了商業地產在各層級城市的集中爆發期，能提供以生鮮品類為特色的綜合賣場成為招商者看中的引流工具。
但馬雲和王健林2012年於中國經濟年度人物頒獎現場打賭時，實體零售其實已經感知到了電商的衝擊，彼時的衝擊還像是在冰山之下。
到了2015年之後，衝擊浮出水面，生鮮電商、送貨到家等創新類業態逐步崛起，有經驗的巨頭們嗅到了這種危機，大潤發所屬的高鑫零售閃電出售給阿里，老牌外資零售歐尚、家樂福、麥德龍等一步一步退出中國市場，或者將中國市場交由本土企業。
此間的永輝，不斷嘗試對新業態的探索和創新，永輝的子公司雲創公司就是為此而誕生。這種探索如果從2015年的永輝微店開始算起，已經持續了5年，其中較大的動作包括2017年開設新興業態超級物種、快速拓展小型門店永輝生活以及同名APP、2019年推出永輝買菜APP和永輝mini門店。
到目前為止，這一系列探索尚不能說是成功，至少想要抗衡阿里新零售代表盒馬的“超級物種”難言成功。
今年10月，界面新聞走訪發現，超級物種北京中關村店、大興龍湖店均已經關閉，其中中關村店的最新評價停留在今年8月，北京的超級物種只剩下安貞門和長楹天街店。超級物種是永輝在2017年試水超市+餐飲的新零售實驗，大眾點評網站顯示，在永輝超市發源地福州，超級物種的省府店、國棉店和五四路店也已經在今年上半年關閉。
在2019年，超級物種在全國擁有門店的最多數字是80多家。截至10月20日，永輝生活APP顯示，超級物種在全國重點城市門店不足20家。與此同時，實驗性的另一業態“永輝生活”在高峰時擁有400多門店，也處於不斷縮水狀態。
對超級物種的不同態度甚至引發永輝創始人張氏兄弟的分歧，2018年6月，張軒松曾在股東交流大會中表示，“對於超級物種，我和CEO張軒寧有分歧。他看好偏重餐飲，我認為重心應該做到家。”
這一分歧最終在2018年12月以一紙公告的形式被公開，永輝超市公告稱，張軒松和張軒寧在公司發展方向、發展戰略、組織架構、治理機制等方面存在較大分歧，正式簽署《關於解除一致行動的協議》，並將持續虧損的永輝雲創剝離出上市公司。
這一年，消費者已經完全依賴線上，甚至於低線、鄉鎮的中老年消費者也被拼多多培育了線上消費習慣，永輝的創新必須繼續——開設更多更小型的門店貼近消費者、用更快的速度送達給下單者、嘗試社區拼購業務等。
但在一年多時間開出500多家永輝mini門店，也遭遇到了更大的考驗，並在2020年進行了上百家關停。
mini店在2019年年報中的數字為573家。2020年上半年財報顯示，永輝mini店實現銷售14.51億元，虧損1.3億元，新開門店16家，閉店88家，mini店減少至458家。界面新聞獲得的永輝2019年股東大會紀要提及，去年為推動mini店佈局，內部不將mini店損失計入當年業績核算，導致在門店選址上出現問題。
永輝超市在安徽的一個競爭對手告訴界面新聞，小店不像大店，從選址策略到選品方案都自成一套體系，例如小型門店需要開發人員像便利店選址一樣去掃街，不僅考慮路口交叉也要考慮實際人流的動向，經營時生鮮產品要兼顧週轉率、毛利和損耗控制，“誼品生鮮、生鮮傳奇等競爭對手都盤踞於此，經營者必須清楚打動社區消費者的根本是什麼。”
永輝買菜APP是一個更加迅速被關停的項目。從名字上看，永輝買菜更像是對標純線上買菜平臺“叮咚買菜”、“美團買菜”，但因功能與永輝生活APP類似，最終只存活了6個月，於今年上半年關閉。一名永輝前員工對界面新聞表示，這兩個平臺的合併是可以預見的，“由於兩個平臺是兩套人馬在操作，包括宣傳、促銷等活動都存在一定內耗。”
到家和社區商業都是未來線上線下企業共同競逐的熱點，雲創的永輝生活APP一直以來也是圍繞這兩塊進行佈局。此前被剝離掉的雲創今年再次被永輝收回，雲創未來的市場更具想象力：有線下零售基因，創始人有過成功的管理幾百億線下零售的經驗，同時雲創又有線上創新的基因，一出生就是奔著線上線下融合去的，並且已經摸索了幾年。
在20週年活動期間，永輝賣力給APP拉新，幾乎每一個永輝超市，都有地推人員向消費者推薦其永輝生活APP和小程序，只要下載並註冊會員，就能獲得相應優惠，此外還能用常規的滿減優惠。一名從京東到家專門支援永輝20週年活動的配送員告訴界面新聞，過去一個月永輝給配送員一單提9元，由於活動力度大、訂單量多，該配送員一天平均可以配送40-50單。
京東到家10月21日披露，目前永輝上線京東到家平臺的低線城市門店數量已達去年同期3.6倍，在京東到家1020大促期間，永輝在三四線城市銷售額達到去年同期5倍以上。
除了給配送員增加提成、燒錢推廣線上和到家平臺，零售行業更為關鍵的殺手鐧仍然是商品，用那些具有差異化和稀缺性的商品來吸引消費者。山姆會員商店和進入中國不久的實體零售商Costco都以自有品牌商品取勝。
永輝同樣意識到這一策略的重要性。其向界面新聞披露，永輝自有品牌的生活用紙產品年銷售額達1.6億元，其中由重慶理文衛生用紙製造有限公司為永輝生產的自有品牌紙品，銷售佔永輝自有品牌紙品50%，毛利貢獻50%。尤其是一款名為“優頌竹纖維”的4層無芯衛生紙，年銷售突破7千萬，是整個紙品分類銷售TOP1。永輝預計，雙方定製合作的優頌紙品明年預計銷售額突破2億元。
行業內，沃爾瑪、大潤發等零售商也都加大了對線上業務的投入。沃爾瑪自去年開始嘗試其自行開發的“沃爾瑪到家”小程序，大潤發則藉助阿里淘鮮達、貓超等平臺實現“生鮮電商全面盈利”。
永輝的線上銷售額也有了爆發式增長，2019年年報數據顯示，線上銷售額為35.1億元，2020年上半年為22.5億元，線上銷售額45.61億元，佔主營收入比9.71%，銷售額已經超過去年全年。與近千億元的年銷售額相比，這樣的體量並不算大。
在當前銷售形式多樣、永輝生鮮和供應鏈優勢尚未發揮更大優勢的當下，剛剛20歲的永輝，在下一個5年或者10年，能否在其他零售巨頭委身互聯網大巨頭的時代迅速轉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