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因為劇荒，又重新看了一遍《武林外傳》。這一次，想把觀影的重點放在同福客棧這一幫人的情感問題上。
有一集，李大嘴找呂秀才聊天，故意說郭芙蓉的壞話，想撮合他和祝無雙。
大嘴：“秀才，你說小郭到底哪裡好呀？無雙就比不上她嗎？”
秀才：“誰說無雙差了，無雙什麼都好，就一點，她不是芙妹。”
突然之間淚目，有時候並不是你不夠好，而是你不是她。
小郭懶散暴脾氣，動不動“排山倒海”，無雙賢惠能幹，上得廳堂下的廚房，可秀才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小郭，對於無雙僅僅是同情。
這讓我想起《倚天屠龍記》裡，張無忌和周芷若要結婚了，趙敏孤身一人闖到婚禮上，全然不顧婚禮現場每一個都想置她於死地的人，撂下一句“我偏要勉強”就把張無忌搶走了。
又想起《白馬嘯西風》的最後一段——漢人中有的是英俊的少年，倜儻瀟灑的少年，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2
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的呂秀才，自然也幻想過他意中人的樣子。
她當然可以是祝無雙，雖然不懂得風花雪月的浪漫，但有一雙巧手，會在秀才讀書的時候，為了節省燈油，將照明的燈挑得微亮，紅袖添香。
她雖然葵花點穴手都沒有練到家，卻可以為秀才擋下平谷一點紅的劍，姬無病的掌。
她雖然不會說漂亮話，卻是羈旅遊蕩的航船溫暖的港灣，你只管讀書考功名，其餘的事“放著我來”。
偏偏，秀才先遇到的是郭芙蓉。
儘管她曾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雌雄雙煞之一，女紅刺繡一無是處。數九寒天她不會為你加衣，而是和你爭搶棉被，炎炎盛夏做不出冰涼的甜點，反而讓你為她執扇。
可是，你還是那麼喜歡她。
有人會說，郭芙蓉是京城高官的女兒，權勢地位、武功顏值樣樣都有，秀才和她門不當戶不對。
但其實秀才是有未來的，他雖然屢敗屢戰，數次落第，但考取功名只是時間問題。畢竟他可以大段大段背出莎士比亞的段落，對國外的哲學和詩歌都有研究，還能憑一張嘴說死姬無命。
比起那些專攻孔孟研習八股的書呆子，秀才是有優勢的。就算放棄科舉，他還會寫戲，搞點付費閱讀，客棧自帶流量，他就是最早的自媒體。
再不濟他還有祖上留下來的地契，地契就是底氣。
3
李碧華在《青蛇》裡，寫過這樣一段話：
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
只是，當他得到白蛇，她漸漸成了朱門旁慘白的餘灰；那青蛇，卻是樹頂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葉子。
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櫃中悶綠的山草藥；而白蛇，抬盡了頭方見天際皚皚飄飛柔情萬縷新雪花。
但凡是人總愛犯賤，嘗試用替代的方式轉移感情，不料卻是徒勞，原來得不到的才是心中最渴望的。
我們愛極了的，往往是心口的那一根刺。
郭芙蓉走後，呂秀才和祝無雙在一起過，有人說這一段是《武林外傳》的敗筆。我倒覺得這一段和張無忌娶周芷若很像，反而讓秀才明白自己到底愛誰。
我的芙妹走了，我相思成疾，可總不能因為兒女私情一蹶不振。無雙好像喜歡我，大家都覺得我們很適合，不如放手試試。試了才知道，原來不行。
無雙其實也不是那麼愛秀才，她暗戀師兄多年，被拒絕也只難過幾天，轉身就和秀才開始眉來眼去。後來她還喜歡佟石頭、燕小六，她愛誰都有所保留，不夠深刻。
倒是秀才有點小心眼，之前郭芙蓉和白展堂假結婚，他明明知道是一場戲，還是會吃醋，還是不高興。
雖然心疼無雙，但還是覺得秀才和小郭最配。
有一集，秀才和小郭在樓下聊天，但是佟湘玉和白展堂笑得太大聲，他倆就出招決定笑得比佟、白二人聲音大。
秀才說出“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小郭馬上接“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對於秀才來說，伴侶可以和自己討論詩詞歌賦當然美妙，換著無雙來一句“放著我來”，確實無趣。
無雙什麼都好，但是她的出身導致她性格過於敏感，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得時時刻刻在意她的情緒，討好型人格給人太大壓力，做普通朋友還好，做伴侶太累。
小郭毛病一大堆，卻是鮮活的。她雖然脾氣暴躁，但不會翻舊賬，每次和秀才鬧矛盾，沒有抓著一個問題不放。
4
在同福客棧的房頂，秀才向小郭表白：“一輩子很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可這種心情很長，如高山大川，綿延不絕。”
愛情之所以為愛情，就是因為它從來沒有道理。
郭芙蓉和祝無雙之於呂秀才，不完全是蚊子血與飯粘子，白球鞋與綠芥末，嫩葉子與山草藥。
無雙什麼都好，但她不是芙妹。秀才只會選那個嬌蠻的大小姐，可以談詩說詞，看雪看月亮， 快意恩仇。
以前覺得最好的愛情應該是棋逢對手，現在卻覺得，棋逢對手的愛情固然好，但卻不夠有趣。
最有趣的，莫過於你偷玉米，她望風；你翻牆摘石榴，她看人；你下地挖地瓜，她生火烤好。你們倆都是有些小壞的人，彼此都清楚對方是什麼貨色，卻樂於幹一些無傷大雅的壞事。
相愛這件事，的確是棋逢對手、勢均力敵才施展得開，但一定要彼此禍害才好玩。
我和你，是兩個人共用一條命，光天化日狼狽為奸，月黑風高打家劫舍，可以相互掩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