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課本里的四大名著

作者: 杜 羽

引自《光明日報》( 2020年04月19日 10版)

光明日報:課本里的四大名著

紅樓夢繪本(中國畫)孫溫

光明日報:課本里的四大名著

三國演義——隆中對(郵票)

光明日報:課本里的四大名著

大鬧天宮(連環畫)劉繼卣

光明日報:課本里的四大名著

虎牢關(油畫·局部)任夢璋

光明日報:課本里的四大名著

景陽岡(課本內頁)資料照片

  【課本里的中國】

  一代有一代的文學,明清有小說。明清小說與唐詩、宋詞、元曲一樣,是那個時代文學的代表,今天這已近乎常識。

  然而,無論明代還是清代,白話小說雖流行於市井之間,私藏在文人的書房之中,但就是難登大雅之堂。遲至晚清,主張變法的康有為、梁啟超,始倡“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說教之”,鼓吹用小說取代儒家經典以教育民眾。稍晚的魯迅、胡適,都在少年時代得到過白話小說的滋養。只不過,他們不是在學校裡,而是在大人的書架上偶然讀到了這些“閒書”,才發現了一個不同於四書五經的嶄新世界。後來的新文化運動,或許因此添了一粒火種。

  如今,以《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這四大名著為代表的白話小說,不僅理所當然地走進了文學史,而且堂堂正正地走進了語文課本。從改寫片段的《草船借箭》《三打白骨精》,到節選原文的《智取生辰綱》《孔明智退司馬懿》,再到要求整本閱讀的《紅樓夢》,在小學到高中的語文課本中,四大名著不可或缺。從水泊梁山到遙遙西域,從由盛而衰的榮國府到三分天下的魏蜀吳,那些淺近通俗的文字,描繪著華夏大地各色山川風物,勾勒出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也寫盡了人情世故。我們從中體味漢語的魅力、敘事的技巧,感知人情冷暖、世間萬象,更接續起作為中國人的文化根脈。

  “這先生如何傲慢!見我哥哥侍立階下,他竟高臥,推睡不起!等我去屋後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三顧茅廬》,部編版九年級語文上冊)這是《三國演義》中的張飛,怒髮衝冠,為求賢若渴、“拱立階下”的劉備鳴不平。“主人家,快拿酒來吃。”“這酒真有氣力!主人家,有飽肚的拿些來吃。”“別胡說!難道不付你錢!再篩三碗來!”(《景陽岡》,部編版五年級語文下冊)這是《水滸傳》中的武松,不顧“三碗不過岡”的警告,痛快豪飲。三國時期的張飛與北宋末年的武松,相隔八百年的歷史時空,但小說裡的他們,都性格豪爽,言語直率不羈。在不少人觀念裡,這正是北方漢子的典型形象。

  林黛玉的出場,則帶著江南女子的氣質。“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林黛玉進賈府》,人教版高中語文必修三)讀到這樣的文字,吳儂軟語似在耳邊,小橋流水如在眼前。

  “一語未了,只聽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林黛玉進賈府》)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是王熙鳳。潑辣、精明,沒有太過鮮明的地域色彩,我們的生活中哪能少得了這樣的角色?不僅是鳳姐,且看孫悟空的亮相:“那猴在山中,卻會行走跳躍,食草木,飲澗泉,採山花,覓樹果;與狼蟲為伴,虎豹為群,獐鹿為友,獼猿為親;夜宿石崖之下,朝遊峰洞之中。”(《猴王出世》,部編版五年級語文下冊)這遊走四方、呼朋喚友的石猴,又何嘗不是我們身邊的那位朋友?

  林黛玉初進賈府,看到四處雕樑畫棟,固然覺得新鮮,但她的感受遠沒有鄉下的劉姥姥強烈。“劉姥姥拿起箸來,只覺不聽使,又道:‘這裡的雞兒也俊,下的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得一個兒!’眾人方住了笑,聽見這話,又笑起來。賈母笑的眼淚出來,只忍不住;琥珀在後捶著。”(《劉姥姥進大觀園》,部編版九年級語文上冊)劉姥姥進大觀園,眼花繚亂,出盡洋相,她的驚詫,她的好奇,把賈府諸多細節一一呈現給讀者——這是小說的技巧。

  不必太多介紹年齡、籍貫,脾氣、性格,只是讓他們講幾句話,做幾個動作,這些小說中的人物就活靈活現地呈現在讀者面前。無論是繡像本、插圖本小說中的畫像,還是改編為戲曲、影視劇後的造型,看到一個四大名著中知名的人物形象,通過他的眉眼、體態、穿著,我們基本就能辨識出此人姓甚名誰,這些人物的深入人心可見一斑。

  四大名著裡一個個風格迥異的人物,連綴起一個個跌宕起伏的故事。那些飽含著酸甜苦辣的人生故事,無不是在大自然的春夏秋冬、雨雪風霜中鋪陳開來的。

  春天,是放風箏的好時節,在大觀園裡也不例外。“這裡小丫頭們聽見放風箏,巴不得一聲兒,七手八腳,都忙著拿出個美人風箏來,也有搬高凳去的,也有捆剪子股的,也有拔籰子的。”(《紅樓春趣》,部編版五年級語文下冊)這時在外面放風箏的,不只大觀園裡的少男少女。“探春正要剪自己的鳳凰,見天上也有一個鳳凰……說著,只見那鳳凰漸逼近來,遂與這鳳凰絞在一處。眾人方要往下收線,那一家也要收線,正不開交,又見一個門扇大的玲瓏喜字帶響鞭,在半天如鐘鳴一般,也逼近來。”

  “正是六月初四日時節,天氣未及晌午,一輪紅日當天,沒半點雲彩,其日十分大熱。”(《智取生辰綱》,部編版九年級語文上冊)《水滸傳》裡的這個故事,離不開夏日炎熱的天氣。天越炎熱,人越煩躁,那擔摻了藥的酒才越誘人,吳用的計劃才能順利實施。在小說裡,酷熱的天氣不僅引發了精彩的故事,也顯露出人生百態:“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夫心內如湯煮,樓上王孫把扇搖。”

  四大名著中當然也少不了冬日的場景。“正是嚴冬天氣,彤雲密佈,朔風漸起,卻早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人教版高中語文必修五)與這段風雪描寫同樣讓人印象深刻的,是課文後面的思考題“看看課文對風雪有哪些描寫,這些描寫渲染了怎樣的氣氛,是如何推動情節發展的”。現在,每逢生活中迎來風雪天氣,還時不時地有人在社交媒體發問:“這渲染了怎樣的氣氛?”讀者無不會心一笑,在學生時代,有誰沒回答過這個問題呢?

  春夏秋冬、雨雪風霜,不獨在小說裡才有,那和煦的風、徹骨的寒、燥心的熱是人人經歷過的,人人都能感同身受。四大名著,或講歷史,或寫神魔,有家族興衰,也有英雄傳奇,故事雖然多是虛構的,但今天的讀者仍然覺得它們親切、可愛,因為它們書寫的是我們腳下的這塊土地,它們描畫的是真實的靈魂、真切的情感。即使是《西遊記》,魯迅先生也給它一句經典的評價——“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

  當然,不只在課本里,在戲曲曲藝舞臺上,在影視劇漫畫書裡,在電子遊戲網絡小說中,到處都演繹著四大名著的故事。當然,也不只在中國,在海外華人圈,在漢字文化圈乃至世界各地,四大名著的故事廣為流傳。通過這些故事,他們不僅能瞭解中國、瞭解中國人,也能反觀自我,感悟人生——這是小說的魅力,這是藝術的魅力。

  (本報記者 杜 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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