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在影視劇裡看到一段話，覺得很有道理：“讀書無用論這話，就是騙人的。不過是那些男人們，希望女子一輩子渾噩愚昧、乖巧聽話、好擺佈。”
剛巧最近刷到一部小眾的高分影片，就是在講知識女性的故事。影片名叫《刺蝟的優雅》，改編自法國女作家妙莉葉·芭貝里的同名小說。
刺蝟？優雅？兩個看似八杆子打不著的詞組合到一起，竟擦出了莫名瑰麗的火花。
影片不長，道理卻很深，絕不會讓你感覺這90分鐘，是被白白浪費了。
影片有兩條主線，第一條是“刺蝟”，象徵著世界上一些孤獨的群體。
故事是從天才少女帕洛瑪想自殺開始的。
帕洛瑪家裡很有錢，住在一棟高級公寓裡。爸爸是國會議員，媽媽神經質，姐姐愛慕虛榮。
帕洛瑪年紀雖小，卻很愛思考，她看過很多哲學類的書籍，圍棋下得好，還喜歡拿個攝像機拍拍拍。
她年紀輕輕，便已看透了成人世界的虛偽，不想像供人觀賞的金魚那樣，被侷限在小小的魚缸裡。
她說：“人們總夢想上天摘星，結局卻和魚缸裡的金魚一樣。我覺得從一開始就讓孩子明白人生是荒謬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於是，帕洛瑪決定在12歲生日那天自殺。
帕洛瑪每天從媽媽的安眠藥裡偷走一片，把它們收集起來碾碎。
她在牆上畫下日曆，每天塗掉一格，那是她生日的倒計時，也是她生命的倒計時。
帕洛瑪本是個不安分且悲觀的姑娘，活得清高孤獨，像一隻滿身鋒芒的刺蝟，直到她認識了勒妮——另一隻志同道合的刺蝟。
勒妮是這座高級公寓的守門人，她是個寡婦，身材臃腫，長相粗糙。足足十幾年沒有打理過頭髮，只有幾件不像樣的衣服來回穿，活得毫無存在感。
勒妮喜歡讀書，在她的房間裡，有一間從不示人的書房，裡面擺滿了書籍。她最享受的事情，就是一邊喝茶、吃黑巧克力，一邊捧本書細細品讀，時不時撫摸兩下慵懶的貓咪。
一個偶然，帕洛瑪來到勒妮家，發現她正在看日本作家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禮讚》。
通透如帕洛瑪，當即發現了勒妮面具下最真實的模樣，透過粗糙的外表，看見了她金子般的心。
“我感覺她只是故意裝得很懶散，其實內心跟刺蝟一般細緻。性喜孤獨，優雅得無以復加。每個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是刺蝟，只不過多半不怎麼優雅。”
因為彼此懂得，帕洛瑪和勒妮成了忘年交。她們是同一類人，喜歡鑽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思考，不願被人打擾。
他們很難被外人理解，所以活得孤獨，與世界格格不入。可一旦遇見頻率相同的人，便會產生靈魂上的共鳴。
她們讓我想起了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她叫Alice。她的頻率是52赫茲，遠超正常鯨魚的頻率範圍。在其他鯨魚眼裡，Alice就像個啞巴，唱歌的時候沒人聽見，難過的時候無人理睬。
她從加州遷徙到阿拉斯加，穿過太平洋，到達地中海。一路上孑孓獨行，最終變成“鯨落”。她在冰冷的海水裡唱了20年，卻從未得到過回應。
幸運的是，Alice死後幾年，人們捕捉到了兩條52赫茲的鯨歌，Alice終於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了。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是Alice。他們或許生性平淡，不被理解，或許不想與現實同流合汙，於是用硬殼把自己包裹起來，一個人守著寂寞的夜，踽踽獨行。
年紀越大，越能理解孤獨的本質。曾經陪伴你的知心好友，漸漸越來越少了。
就像一大群人手拉手向前走，一不小心丟了一個，一不小心又丟了一個，一恍神，發現旅途中只剩下自己在東張西望了。
但那又怎麼樣呢？正如作者妙莉葉·芭貝里所說：
“我們都是孤獨的刺蝟，只有頻率相同的人，才能看見彼此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優雅。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一個能感受到自己的人，在偌大的世界中，我們會因為這份珍貴的懂得而不再孤獨。”生活不易，每個人都在努力向前走，有的人成群結隊，有的人暫時形單影隻。但要相信，你終會找到那隻頻率相同的刺蝟，讓你能瞬間原諒生活曾帶給你的苦難。
影片的第二條線是“優雅”，獲得優雅氣質最好的方式，便是讀書。
勒妮一直把自己隱藏得很好，直到公寓來了一位新住戶——日本人小津先生。
小津先生問勒妮關於前任住客的事情，勒妮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幸福的家庭都很相似。”
小津先生接話道：“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出自列夫·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尼娜》裡的一段話，小津先生髮現這個其貌不揚的守門人，其實有著最豐盈的內心。
小津先生，便是勒妮遇到的第二個同類。
小津先生主動幫勒妮打開封閉的世界，他邀請勒妮去他家吃飯，做了很精緻的美食。勒妮特意去做了頭髮，借了衣服。卻在吃飯時，不小心把拉麵掉進了領口，場面很是尷尬。
那一刻，勒妮發現自己不配坐在這麼高級的屋子裡，跟如此高貴優雅的先生共進晚餐。她太自卑了，認為自己只配待在昏暗的房間裡，待在那個看不到月光的陰溝中。
可那又怎麼樣呢？小津先生欣賞勒妮，欣賞的是她優雅的內在，那是知識幫她壘起來的城牆，堅不可摧。
在小津先生的鼓勵下，勒妮漸漸打開心門，活得愈發自信和優雅。
她變化太大了，走在路上，公寓的住客完全認不出她來。
可不幸降臨了，一天早上，勒妮信心滿滿地走上街頭，被一輛車撞到在地，再也沒有醒來。
勒妮走後，小津先生幫她打理了後事，帕洛瑪傷心地哭了起來。媽媽問帕洛瑪怎麼了，帕洛瑪說：
“勒妮去世了。”“勒妮是誰？”“米歇爾夫人。”“帕洛瑪你是在哭嗎？”這一幕，是整部影片最令我唏噓，卻也最打動我的地方。
唏噓在於，勒妮守門人當了那麼多年，竟沒幾個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存在對很多人來說，可有可無。守門人可以是她，可若換了別人，旁人也不會多問幾句。她無論是生是死，都那樣無聲無息。
可對在乎她的人來說，她的存在是如此珍貴。堅強如帕洛瑪，也會在得知她的死訊後瞬間變成愛哭鼻子的孩子。帕洛瑪看似冰冷鋒利，不近人情，那不過是她沒跟你交心罷了。
影片結尾，帕洛瑪說：
“重要的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的那一刻，你正在準備做什麼。 勒妮，你在死亡的那一刻正準備做什麼？你正在準備去愛一個人。”
勒妮地位卑微，形單影隻，她的心靈卻充盈而富足。因為給她的人生託底兒的，是她看過的那整整一牆的書籍。腳步到不了的地方，書籍可以；雙手觸摸不到的人生，學識可以。
讀書是門檻最低的優雅。勒妮的優雅與容貌無關，她讀過的書，藏在她的氣質裡，在談吐中，在胸襟的無涯，抑或生活與思想裡。
然而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不會思考，他們只是不斷重複他人的觀點，來顯示自己內心的獨立罷了。
那些真正愛讀書、有內涵、會思考的人，一如勒妮、帕洛瑪、小津先生，總能在同樣的思想高度上打得火熱。沒有相同文化積澱的人，是一句話都插不上的。
說到底，所謂“讀書無用論”，其實都是在騙人。讀書的好，不讀書的人是不知道的。就像不讀書的人會嘲笑讀書沒用，而讀書的人卻不會嘲笑沒讀過書的人。
與書為友的人，縱使孤獨，也會優雅得無以復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