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湖北人(二)

“現代人很容易忘記,其實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生存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劉慈欣在《三體》中如是寫道。剛剛開啟的庚子年,彷彿是一場大型魔幻現實主義的夢境,和泰盛景與人間煉獄,萬家團聚與生離死別,縱情歡笑與嚎咷痛哭,都在同一時間不同的角落上演。

武漢是一座江城。或許是受碼頭文化的影響,武漢人有著一副熱心腸但卻是急性子,未開口便有三分殺氣;漂在長江裡、系在碼頭上成熟起來的武漢話也頗有江湖“抖狠”的氣息。在疫情爆發之後,面對劈天蓋地的指責,武漢人哪裡肯輕易服軟,甚至依舊“抖狠”,放出一些並非出自本心的話。作為湖北人,隔著屏幕,真是有口難辯,你若要武漢人放下自尊來同你求和,那他或許就不是武漢人了……

雖然仍舊嘴犟,但武漢人卻用實際行動為這場抗疫戰爭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有多少武漢人怕給他人帶去煩擾與不安,退掉了好不容易搶到的出行車票,心甘情願地呆在家中,與親人分離,自我隔離至今;有多少武漢的醫護人員在疫情爆發的那一刻,不顧家中老小的勸阻,毅然決然地踏上抗疫征程,衝在危險的最前線,沒睡上一天好覺,沒吃上完整的三餐,苦苦奮戰至今;有多少武漢的餐館,自發地為抗戰一線的醫護人員送去熱飯熱菜,多少酒店賓館免費為醫護人員提供勞累一天之後休憩的場所;生性直爽樂觀的武漢人,甚至在居家隔離階段,開著窗戶一齊奏唱起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

疫情爆發,封城、封路、私家車禁止出行,這一切的困難都沒有、也不會打垮英雄的武漢人。

疫情爆發之後,全國各地也及時發起了對武漢、對湖北的緊急援助。除夕夜央視春晚臨時加入的朗誦節目彰顯了全國人民對抗疫情、共克時艱的決心,白巖松老師的一句“我們隔離病毒,但不隔離愛”讓電視機前的我眼眶溼潤;已至耄耋之年的鐘南山院士時隔十七年再次披甲出征,為我們從前線發來一次又一次的情況通報,讓居家隔離的我們於危急中感到些許安心;全國各地一批又一批醫護人員簽下生死書,告別親友、馳援武漢,一幕幕令人酸楚又感動;身邊的親朋好友也紛紛發來的關心的訊息……

與此同時,更多平凡的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武漢。揚州一名10歲的小女孩在家人陪同下,蹦蹦跳跳地將一隻沉甸甸的小黃鴨儲蓄罐捐到了派出所,裡面是她攢下的495塊錢零花錢,並附上紙條一張——“武漢加油”;雲南紅河州河口縣坡頭村捐了22噸香蕉,農民用摩托陣列將或為一年收成的香蕉運到山腳下,目送著貨車滿載他們最樸實的心意出發;若不是網上曝光的一張捐款名單,我們可能也不會知道林生斌——在“保姆縱火案”中痛失四位至親的他盡己所能籌到了數千個珍貴的口罩,而後默默地將它們捐贈給了湖北災區。一個在人生低谷接受過世界饋贈的人,正在回報這世界以愛;還有網上那張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為熱乾麵加油”的漫畫,讓人心頭莫名地湧起一陣又一陣暖流……

誠然,疫情爆發之後,世界怪相叢生、百鬼夜行,有人在陰暗的角落肆意叫囂,有人撕開了偽善的面具露出人性最陰暗的一面,有人趁著國難來攫取不義之財。但,我們看到更多的仍是果敢勇猛的逆行,是逃離之外的堅守,是默默祈求國泰民安的純良……

武漢是一座地域氣質過分濃烈的城,就像它那碗出名的熱乾麵一樣,初次品嚐似乎難以下嚥,但是慢慢咀嚼,方知其中滋味。

它有陳舊的輪渡,嘈雜的漢口集市,油辣的熱乾麵,粗糲的武漢方言;也有氣派非凡的武漢長江大橋,令無數學子心馳神往的高等學府;有“天下江山第一樓”黃鶴樓,風光旖旎的晴川閣和古琴臺;也有浪漫的春櫻花和三行情詩,和溫柔醉人的東湖畔……總之,一定有那麼一面是你細細瞭解之後會鐘意的。

這場疫情,是誰都不願意發生的場景,更多的武漢人、湖北人其實也是受害者。唯願大家不會因為一小群人的惡,而掩蓋了我們大部分人的善,不會因為聽到“我是湖北人”“我是武漢人”而感到害怕甚至是憎惡。我們不是面目可憎的代號,我們是活生生的人;武漢這座城,也和其他城市一樣,一樣友好熱情,一樣善惡交加。

我是湖北人(二)


我是湖北人(二)


我是湖北人(二)

待疫情過去之後,傷痕累累的武漢仍會敞開懷抱歡迎你,歡迎你來品嚐熱乾麵,來賞春櫻花,來磨山坐纜車,來司門口走長江大橋,來領略“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待疫情過去之後,我希望我仍能很坦然地說出“我是湖北人”。

疫情終將撲滅,敬畏生命、崇尚科學是我們從這場災難中汲取的教訓,同時保持清醒、時刻理智,不做烏合之眾,也將是我們一生要研習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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