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讀《紅樓夢》學寫作140:第46回⑤百般無計賈赦發飆

鴛鴦雖然跟平兒一起在怡紅院散心,但這起事件遠沒有結束。曹師子筆鋒一轉,回頭又從鴛鴦進園子之前,邢夫人跟鴛鴦的談話寫起。只不過這一次的主角,換成了邢夫人。

邢夫人給鴛鴦做思想工作,結果鴛鴦秒變“悶葫蘆”,一個字都不肯說。邢夫人心裡就以為鴛鴦是故意拿捏著,想要家裡長輩做主,便急匆匆來找鳳姐。鳳姐早料到結果會是如此,所以早早把平兒遣了出去,以免邢夫人尷尬。第四十六回進入第五個場景:“百般無計賈赦發飆”,歸入賈府氣運線。

邢夫人問鳳姐鴛鴦父母的情況,鳳姐告訴她鴛鴦的父親叫金彩,“兩口子都在南京看房子,從不大上京”,又說她還有個哥哥叫金文翔,“現在是老太太那邊的買辦,她嫂子也是老太太那邊漿洗上的頭兒。

曹師給鳳姐安排的這番話,包含一明一暗兩層意思。明面上的意思,是說鴛鴦的一家人,都是替賈府辦事的奴才,鴛鴦是典型的“家生奴才”;字裡行間其實還暗示了“家生奴才”的派系傳承。鴛鴦的父母給賈府看老房子,顯然是金陵的老人;鴛鴦又是老太太身邊不可或缺的人物,因此才有他哥哥嫂子都幫老太太做事。

邢夫人聽了,便命人叫來了鴛鴦的嫂子“金文翔媳婦”,“細細說與他。金文翔媳婦自是歡喜”,於是這才有了鴛鴦這位嫂子興沖沖地在大觀園裡找見鴛鴦,“指望一說必妥”,結果卻被鴛鴦指著鼻子痛罵,還被平兒和襲人搶白了幾句。

至此,這起事件的兩條時間支線再次完美重合。

她嫂子“著惱回來”,便向邢夫人告狀:“不中用,他到罵了我一頓”,又說“襲人也幫著他搶白我,說了許多不知好歹的話,回不得主子的。太太和老爺商議再買罷,諒那小蹄子也沒有這麼大福,我們也沒有這麼大造化。” 小人常慼慼。鴛鴦的嫂子是真小人,剛在幾位姑娘處受了氣,立刻就要使絆子、下黑手,搬弄是非。襲人同學已由此躺槍。

邢夫人果然問道:“又與襲人什麼相干?他如何知道的?

”又問“還有誰在跟前?”邢夫人的三問,前兩問和最後一問,曹師在語氣中間作了短暫停頓,加上了“又問”二字,需要特別引起注意。這兩個字不僅調節了文字的節奏,更表現出邢夫人情緒和思維的變化軌跡。

金文翔家的道:“還有平姑娘。” 這句話進一步凸顯這媳婦子愚蠢。明明鳳姐就在旁邊,竟然還敢牽扯平兒。鳳姐當然不會任由別人向自己身上潑髒水,更不會替別人背鍋!於是鳳姐忙道:“你不會拿嘴巴子打他?回回我一出了門,他就曠去了。我回家來連個影兒也摸不著他的,他必定也幫著說什麼來!

鳳姐這句話,目的很明確:首先把自己摘乾淨----我回來的時候,平兒已經出門了,因此就算平兒知道了什麼,也必定不是我說的。第二句話,則是赤果果的威脅和警告:你金文翔家媳婦,想清楚了再說話,仔細以後!

果然,金文翔家的總算捕捉到了鳳姐的警告口氣,老老實實改口道:“平姑娘沒在跟前,遠遠的看著到像是他,可也不真切,不過是我白忖度著。

” 鳳姐做事滴水不漏,立刻便命人去:“快打了他來,告訴他我家來了,大太太也在這裡呢,請他來幫個忙兒。”這姿態,當然是做給邢夫人看的。

這時,曹師安排鳳姐身邊的丫頭豐兒意料之外驚豔登場:豐兒忙上來回說:“林姑娘打發人來下請字兒,請了三四次,他才去了。奶奶一進門來我就叫他去的,林姑娘說,“告訴你奶奶我煩他有事呢。” 豐兒這番謊話,說得跟真的一樣,毫無破綻。論起急中生智的本事,豐兒絲毫不比鳳姐和平兒差。平兒、小紅、豐兒,鳳姐識人、用人和培養人的能力,當之無愧賈府第一。

鳳姐聽了方罷,故意的還說:“天天煩他,有什麼事。”眼看這主僕二人一唱一和,邢夫人沒辦法,只得吃了飯回家,晚間告訴了賈赦。賈赦想了一想,即刻叫賈璉來說道:“南京的房子還有人看著,不止一家,即刻叫上金彩來。”急不可耐、志在必得。

賈璉回道:“上次南京的信來說,金彩已經得了痰迷心竅,那邊連棺材銀子都賞了去,不知如今是死是活。便是活著,人事不知,叫來無用,他老婆又是個聾子。

”賈璉同學雖然能力不濟,但這段文字表明賈璉協理家務非常用心,對家裡下人們的情況瞭如指掌。曹師透過這種戲劇性的安排,快速清理細枝末節和關聯因素,一來可以節省時間和文字,二來順便來可以讓讀者和賈赦把注意力集中到關鍵矛盾上來。

賈赦聽了,喝了一聲,又罵:“下流囚攮的,偏你這麼知道,還不離了這裡!”自己老婆、兒子都這麼不給力,老頭子氣急敗壞。“唬的賈璉退出。一時又叫傳金文翔。賈璉在外書房伺候著,又不敢家去,又不敢見他父親,只得聽著。 這段話,將賈璉在賈赦面前畏畏縮縮描寫的栩栩如生,與寶玉被賈政訓斥時的表現如出一轍。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曹師所處的時代,大家庭的倫理綱常的確是非常沉重的負擔。

一時金文翔來了,小么兒們直帶到二門口去。隔了五六頓飯時才出來了。賈璉暫且不敢打聽,隔了一會,又打聽賈赦睡了,方才過來。至晚間鳳姐兒告訴他,方才明白。”金文翔被賈赦叫進去,“隔了五六頓飯時才出來”,顯然說了很多話,承受了很大的壓力。賈璉同學直到晚上回家,才從鳳姐處瞭解到整件事件的來龍去脈。曹師在這裡省略了鳳姐和賈璉二人私下如何評價賈赦行事。想來二人身為兒子兒媳,貿然評判父親和公公,有違倫常。

鴛鴦一夜沒睡。”任誰碰到這麼大的事情,一定也無法安眠。曹師筆下依舊全無紕漏。

到第二天,“他哥哥進來回賈母,說接他家去曠曠,賈母允了,命他出去,鴛鴦意欲不去,又怕賈母疑心,只得勉強出來。

這顯然是昨夜賈赦召見事件的後續。

果然,“他哥哥將賈赦的話說與他聽。又許他怎麼體面,又怎麼當家作姨娘。”鴛鴦只咬定牙不願意,他哥哥沒辦法,只得去彙報賈赦。後者終於勃然大怒,直接把話說絕:“我這話告訴你,叫你女人向他說去,就說我的話,自古嫦娥愛少年,他必定是嫌我老了,大約他戀著少爺們,多半是看上寶玉,只怕也又賈璉。若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我要他不來,以後誰還敢收他。此是一件。第二件,想著老太太疼他,將來自然往外聘,想正頭夫妻去。叫他細想,憑他嫁到誰家,也難出我的手中。除非他死了,或是終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了。若不然時,叫他趁早回心轉意,有多少好處!

曹師這是在賈赦的發作間隙,插敘了一句話“賈赦說一句,金文翔應一聲”。這種技巧,主要用來調節文字節奏和讀者視角。在生活中,在影視劇中,這些快速的情境切換,我們經常會見到。

賈赦道:“你別哄我,明兒還打發你太太過去問鴛鴦,你們說了,他不依,便不與你相干。若問他他再依了,仔細你的腦袋。

賈赦被丫鬟拒絕後的惱羞成怒,原本已令人大跌眼鏡,這一段赤裸裸的威脅,更折射出賈府這所謂“世家豪門”的不堪。前有賈珍扒灰,後有賈赦威逼討小妾,賈府沒落,似乎早已註定。曹師筆下的賈府中生代人物,唯有賈政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卻也拿寶玉沒辦法。這一段文字可以看作後文賈府遭逢大難之後,東山再起、光復門楣的伏筆。從全書的佈局來看,曹師信奉的,依然是善惡與因果報應法則。

金文翔回家後,“等不得告訴他女人轉說,竟自己對面說了這話。”把個鴛鴦氣的無話說,想了一想,便說道:“

我便願意,也須得你們帶了我去回聲老太太。”鴛鴦的心智,遠非其哥嫂可比。聽到他哥哥的話,就知道此事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必須要請老太太出面。因而,對她的哥嫂用上了緩兵之計。

他哥嫂聽了,果然只當他回想過來,都喜之不盡”,全不知鴛鴦已經決心自救。第四十六回的第五個場景,到此結束。這個場景中戲劇衝突最激烈的文字,出自賈赦之口。曹師對賈府權貴的形象絲毫不加修飾,真實地反映出現實的殘酷,以及底層民眾掙扎求生的艱難。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