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关不羽
随着新冠疫情在美国的蔓延，美国经济运行的重要指标之一的失业率指数一直受到全球的关注。不幸的是，这一指标正的恶化程度超出了预期。
疫情初期，对美国失业率的预测大都对标2008年金融危机的10%，但是这一预测很快就显得过于乐观。4月16日媒体报道，之前一周美国首次失业救济申请人数524.5万人，连续第四周超过百万。目前，美国领取失业救济金人数的总数超过了2200万，基本抹平2010年以来新增就业。
疫情冲击之下，失业率激增并不意外。但是，美国的增速如此惊人，确实超过了其他疫情重点国家。不过，这并不表明美国的经济形势恶化程度超过其他国家。而是因为，美国的失业数据更能体现出劳动力市场的实时变化，表现得较为敏感。
三种劳动用工制度
这和美国的劳动用工制度有关。
世界主流发达国家的劳动用工制度可分为三种，日本的终身雇佣制度、欧洲发达国家的不定期合同雇佣制和美国的自由雇佣制。在劳动用工制度的灵活性上，依次递增。
日本的终身雇佣制顾名思义，就是企业和雇员之间命运相连，解雇与请辞情形均属例外。
欧洲发达国家则以德国1951年的《解雇限制法》为代表，以立法形式规定了签订不定期劳动合同为主、定期劳动合同为例外的劳动用工制度。这种制度也是以维护劳动关系长期稳定为目标，实践中企业主动解雇雇员的难度很大，不仅需要理由充分、正当，还要承担举证义务。
而美国的自由雇佣原则则是信奉“来去自由”的高度市场化原则，虽几经立法限制，但是时至今日仍然普遍适用——仅蒙大拿州、美属波多黎各和美属维京群岛彻底废除了自由雇佣原则。
也就是说，在美国大部分地区，私营雇主解雇雇员只受三种限制：对工会成员的打击报复；种族、性别等歧视性理由；合同约定和企业公开的人事政策。除此之外，私营雇主可以任意实施解雇。
因此，疫情造成经济停摆后，美国劳动力市场的反应无疑是最为迅速的。企业今天歇业，当天就可以实施解雇，就会体现到失业率数据中。而在日本和欧洲发达国家，失业率数据的变化会明显滞后，而且幅度会比美国小很多。
自由雇佣制的优点
4月14日，高盛发布报告指出，预计到今年年中，欧洲整体失业率将达到11.5%。显然，数据要比美国好看的多。但是，“好看的数据”并不意味着经济运行会更好。
从表面上看，自由雇佣制对雇主最为有利，反之终身雇佣、不定期劳动合同的长期雇佣对雇员最佳。然而，从经济运行的整体角度分析，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
首先，自由雇佣制可以及时反应劳动市场的真实需求，在经济形势不佳、劳动力市场需求降低时，雇员更容易接受较低的工资。这种灵活性虽然牺牲了雇员的眼前利益，但是增强了企业适应市场形势变化的能力，有利于劳动力市场整体的长期繁荣。
其次，终身雇佣或长期雇佣的企业在日常经营中会倾向于储备更多的现金，以应对市场形势变坏时的劳动力成本刚性。在经营上更倾向于保守。这些资金本来可以用于投资扩大经营规模，却这样沉淀下来，实际上是牺牲了潜在的就业岗位增加。
第三，终身雇佣或长期雇佣制本质上是有利于现有雇员，不利于青年人的就业。日本的情况是最明显的，很多年轻人只能接受劳务派遣制的职场低起点，派遣员工的劣势不仅是薪资待遇上，更体现在职业前途、晋升空间的人为压制。
青年人参与职场竞争的机会减少，会造成阶层固化的严重后果，最终导致企业活力和社会活力的下降。
“稳定的劳动关系”其实并不美好
“稳定的劳动关系”对疫情之中失业率数字上的“美化”，却要付出经济运作整体受到毒害的代价。
追求“稳定的劳动关系”其实并不那么美好。经济活动失去活力后，危机之后的复苏能力也会下降。因此，终身雇佣或长期雇佣制的国家，一旦就业岗位消失就很难补回来。
日本的失业率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泡沫经济破裂后，连续十多年“稳步攀升”，到二十年后才出现拐点，数据曲线呈现出巨大的驼峰形。而美国的失业率历史数据曲线图是“活泼”的锯齿形，2008年金融危机后仅仅用了数年时间就掉头向下，更在去年达到了历史最低位。如果这次疫情导致全球经济长期衰退，那么日本的就业形势恶化将是长期的，比美国要严峻得多。
不过，这次疫情冲击不太可能重现上世纪三十年代大萧条的场景。因为疫情的主要损失源于经济停摆，而三十年代大萧条则是因为需求消失而爆发。只要深陷疫情困扰的全球主要经济体的复工基本顺利，那么美国经济复苏、失业率下降是完全有可能的。公众无需过度紧张。
出于焦虑，很多评论者呼吁美国联邦政府出手挽救失业。然而，美国联邦政府在降低失业率方面的能力是十分有限。联邦政府也不能逼着私营雇主增加员，她所能做的无非是为私营雇主提供服务与引导，作用很有限。
归根结底，就业率是市场问题，而不是政府主导的政治议题。过度依赖政府，只会让形势变得更为糟糕。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政府可以袖手旁观。积极帮助失去经济来源的弱势群体，是政府的责任。与此同时，联邦政府应该更为积极地去除不合理的市场管制，优化企业经营环境。为将来的复苏做好准备。至于失业率，还是交给市场机制解决更为靠谱，政府不要越俎代庖，就是贡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