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何时归？”
“三年此役完，与汝一世相携。”
年春末，荼靡开，金人犯。于国与烟、卫两国联军三十万兵马，奔赴沙场。其中征兵的依依不舍肝肠寸断，不能一一道来，且道杨家将军与何家小女之事罢。
杨家长子杨君泽与何家小女何念，娘胎里便被各家爹娘定了亲，打小两人的情意便是与寻常孩子家家不同的。
君泽成天除了不干正事，就是找到何念跟她腻在一起。何念自小便对杨君泽头疼，成日为君泽善后，还总操心君泽住处问题。小小一个女娃娃被锻炼得犹如大管家一样干练利落。
打打闹闹，晃眼十五年已过。
少年郎英姿飒爽，邻家女亭亭玉立。
“……金人来犯了，官府征兵，这可怎么办……”杨家书房内，杨家老爷杨凌看着通告，眉头紧缩。
“要求为何？”杨母攥着锦帕立在老爷身旁，忧心忡忡。
“必为男丁，家有长子则子从，家无长子则父从，三日后启程。”杨凌叹了口气，“阿环，君泽……要离开我们一段时间了。”
杨母闭上了眼，半晌看向杨凌，道：“何家小念可知？”
杨凌愣了愣，摇摇头，“不知。不过君泽走那日她必会知。”
“也难为小念了，这些年来一直为君泽操心，像个小大人似的。”杨母轻轻叹口气，“只希望君泽能平安归来吧。”语罢竟落下泪来，终是不能自已，拿锦帕不断擦拭泪水。
杨凌只轻言安慰，内心也忐忑不安。
第二日清早，荼靡花开正艳。
杨君泽同何念在城东墟镇东转西转，君泽自昨晚知晓自己要从军后，唯一不舍的竟是何念，今日难得没瞎玩，陪着何念逛集市。看何念兴奋地拉着自己四处转悠，听着何念不停地在耳边叽叽喳喳，杨君泽突然很想时光就这么停下来，停在这一刻。可执其手，可共渡舟。
原来何念也长大了。那年那个总被自己气哭的小女娃，如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记得几日前阿天因多看何念几眼，被自己胖揍一顿，未曾想今日是自己失了神。
何念原来这般好看。杨君泽心想，我竟从未认真看过她，不曾想离去才让我好好看看她。
杨君泽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望着正在买糖葫芦的何念，叫了一声，“阿念！”
何念一愣，回头疑道，“又怎么了？能不能让我安心买个糖葫芦了，一眼不看你又惹的什么事儿？”
杨君泽傻傻的看着何念，直看得她俏脸微红，难为情地走近杨君泽，嗔道：“干什么呢你，不知道在街上吗？这么多人看着呢！”
杨君泽却只是握住她的手，带她走近糖葫芦摊，“阿爷，一串糖葫芦。”
“好嘞，一串糖葫芦咯！”阿爷拿下一根糖葫芦递给何念，杨君泽接过顺带递去两个铜钱，牵着何念的手慢慢走在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与他们无关，时光恍如静止，二人似相携多年的夫妻，走走停停。
杨君泽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何念，是何年的笑，何念的闹，是何年的乖巧，是何年的坏笑。何念走着走着终于察觉出杨君泽的不对劲，歪头看着他，许久才问，“君泽，是不是有心事？”
杨君泽一窒，何念已经逼问：“到底是什么，说。”
“明日……”明日我就要走了。
“嗯？”何念愈加疑惑。
“明日，带你去春香楼吃佛手莲。”杨君泽终是没有告诉何念，只转移话题。
知杨君泽定是有话，何念又怎会不知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征兵之事，聪明如她心里已经有些隐隐的不安和担忧。
杨君泽见状，便引着何念看折子戏去了。
第三日，何念拾掇自己妥当，便去杨家找杨君泽，杨母见状，似想说些什么，复又缄默，只道，“阿念，君泽在里堂。”
何念谢过杨母，兴冲冲地往里堂走。刚推开门，却见杨君泽一身戎装，擦拭佩剑。何念呆在原地，她那日的担忧成了事实：君泽要奔赴沙场了。
杨君泽听见声响，抬眼望去，只见何念一双秀眉微蹙，眸中水光盈盈，暗道不好。
“阿念，我……”
“一路平安。”何念打断他，未等他回话，便夺门而出。
杨君泽起身直追，第一次感慨何念惊人的速度，终于在西湖边看到她的身影。何念蹲坐在湖边，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杨君泽一阵心疼。
“阿念……”杨君泽叫道，“阿念，我过会便走。你，要送送我吗？”
何念抽动的肩膀一顿，回头狠狠瞪了杨君泽一眼，大声道：“我就不！也不早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杨君泽无奈，“我也是三天前才知。”
何念气稍微消了消，“我……送送你。”
村头荼靡花开正盛，少年少女依依不舍，郎情妾意与谁说。
杨君泽翻身上马，看何念娇小身躯在荼靡花旁轻轻挥手。
咬咬牙，“阿念！等我三年！三年后，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何念泪珠似断了线般滚落，“一路平安。”
一年。
两年。
三年。
荼靡落，人未归，荼靡旁，只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