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我決定徹底搬出公司宿舍，租一個房間，蝸居。
工資有限，每天的精力與時間換來的金錢，不能全交給房子。所以，不能租太貴的房，租的房間也不能大，因為寸土寸金。
於是，我給中介定了一個最高數字，一千元。
那天，約好中介，他騎電瓶車帶我去看房。他對很多房子都熟門熟路，爬樓，從電箱裡取鑰匙，開門，一氣呵成。
一個小時，他帶我看了四個房間，有隔板房，也有實體牆，都是窄而小的房間，一床一桌，只能容下一個人的通道。
隔板房的房間便宜，一千元。實體牆的房間稍貴，一千二。
看完四個房間，中介把電瓶車停在公交站旁，耐心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我禮貌地笑笑，實話實說：“房間有點小。”
他坐上電瓶車說：“一千塊只能住這樣的房子，不行你就再加點錢，或者再考慮考慮吧。”
話已至此，我只好說：“那我再想想，你去忙吧。”
他客套幾句，騎上電瓶車走了。
下午，我連著打了幾個租房電話，騎共享單車四處看房。這個城市很大，人來人往，繁華喧鬧，高樓大廈裡藏匿著太多人的野心，狹小的出租房也收留著很多人的苦澀。
接連看了幾個房間，都不合適，準備下樓回去。樓道里碰見一個男人，長相陽光清爽，他說他有一個房間在出租，可能適合我。
我坐上他的電瓶車，到小區門前，他停好電瓶車。然後按下電梯，打開房門。
我仔細看一遍房間，房間很小，是從廁所分出來的一個小房間。床是小的，衣櫃是小的，連桌子也是小的，小到只能放下我的筆記本電腦。
房間雖小，但五臟俱全，我看上了它。
問價格。他說，八百。本來放在出租平臺上，九百元出租的，給你便宜一百塊。
我沒有猶豫，簽完合同，交完當月房租和一個月的押金，第二天，便搬了進來。
這個房子住著四戶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合租房。它的前身是兩室一廳，客廳縮小一半，另一半改成一個房間，廁所也縮小一半，改成一個房間，這就成了四室一廳。
主臥住著兩個男人，經常出差不見人。次臥住著一對中年夫妻，男人做裝修工作，偶爾回房間居住，女人大概是服務行業，早上六點多出門，晚上六點多回來。客廳改造成的那個小房間，住著一個五十多歲的上海女人，不工作，在家搞投資。後來我才知道，她經常拖欠房租，幾次被二手房東敲門催房租，差點被趕出去。
晚上，我下班到家，次臥的女人也到家，她在客廳的電磁爐上炒菜，我在小房間的窗戶邊煮粥。好多次碰面，她不說話，我也不說。
合租房，大概是打開房門，猶如一個熱鬧的群體，裡面有銷售人員，餐飲從業者，裝修工，自由職業。關上房門，是自己的生活，外面的房間喝酒吵架哭泣，都跟自己沒有關係。
後來，過春節。春節結束，次臥的夫妻搬走了。
我跟房東重新籤合同，從廁所旁邊的小房間，搬到次臥。不久，主臥的人也搬走了，廁所旁邊的小房間住進一個年輕男人，微胖，每天早上八點半，穿著西裝出門。
開始，他的小房間經常忘記關門，靠門的衣櫃邊，扔著三五個辣條袋子，裡面有幾根沒吃完的辣條，地板上還有一攤紅油，床上的零食袋被擠在牆角，衛生紙隨處皆是。
後來，他學會自覺關門，但是不自覺穿內褲，我在客廳忙著炒菜，他抱著僥倖，幾次光屁股溜進溜出上廁所。
後來，主臥搬進一對年輕情侶，兩個人都瘦小，像南方人。
他們搬進來那天，我正在洗菜，男生問我：“你好，明天你的大門鑰匙能借我用一下嗎，我想配一把鑰匙，明天我要去上班，我女朋友在家，她去配鑰匙。”
我同意了，第二天，把大門鑰匙交給女生。
晚上做晚飯，女孩回來，她把大門鑰匙還給我。我在炒菜，她問我：“你做什麼工作的？”我說：“我在服裝行業，你呢？”
女孩說：“我讀的護士，現在沒有工作。”
我安慰她：“沒關係，明天你可以四處走走，附近有很多招聘的，你可以去試試。”
她淡淡一笑，說了聲“好”，回房間了。
生活日復一日，有時下班，主臥的燈亮著，有時暗著。有時，能聽到男生回來的聲音，有時，幾天不見他們的身影。
一個多月過去，主臥的情侶搬走了，二手房東又忙著帶人來看房。
再來說說客廳分出去的那個小房間，那個做投資的中年上海女人，從我住進來，她就在這裡，房子裡的人換得差不多了，她還在這裡。
中年女人很邋遢。她做飯，爛菜葉扔在廁所的角落，每次前腳打掃乾淨，她立馬又開始亂扔垃圾。我跟她最持久的一場戰爭，並不是廁所的衛生之戰，而是冰箱。
客廳的冰箱是公用的，按說，冰箱的正常檔位設置在3-4擋，就不需要調動。然而，中年女人偏不，夏天的時候，冰箱檔位有時6擋，有時7擋，每次我看到她動過檔位，都會默默再調回4擋。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來，打開冰箱，檔位又被她改成6擋。
週而復始，整整持續了一個多月，大概是夏天的悶熱，終於讓我忍無可忍。
我敲開她的門，然後打開冰箱，努力壓制著怒火問：“請問你不認識字是嗎？冰箱側面的貼條寫著適宜溫度在3-4擋，只有室外溫度過低時，才有必要把冰箱檔位調高一些。”
她吞吞吐吐地說：“我冷藏室裡放著魚，設置3-4擋，魚壞了怎麼辦？”
“那你就把魚放冷凍層，冰箱是公用的，不是你私人的，你設置6檔凍壞我的菜，你要賠償嗎？”
中年女人不再說話，看著我把檔位轉回4擋，轉身走了。後來，冰箱的檔位再沒動過。
前段時間，突然想換房子，約中介去看房子，周折大半天，無功而返。當神疲力乏地躺在床上，換房子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
去哪裡呢，搬來搬去，無非從一個住處搬去另一個住處，一個合租房搬去另一個合租房。
所有的想法，都將在一望無際的黑夜裡被淹沒，第二天，又一如既往地生活，工作，看書，吃飯。
文章來自：小麥姑娘的碎碎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