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的文章可能比較長,但我是這樣強烈地,想談論這個話題啊。)
01
作者被罵3年,出演電影女演員被網暴
也許有人看到標題已經知道是哪部電影了。沒錯,就是今年10月在韓國上映、引起不少人熱議的《82年生的金智英》。
“僅僅用一本書就將韓國年輕人撕裂了”。
在電影之前,原小說就已經引起軒然大波。在網上的打分中,男性給出超乎一般的低分,而女性則相反。引出這樣兩極化評價的它,無疑是極具爭議的存在。
一部女性主義的小說被女性群體青睞,很正常,但我很納悶,它如何能這樣大規模地、引起韓國男性的蔑視、批判,甚至是激烈的抵制行為?
出演金智英的鄭裕美被噴、公開表示喜歡這本書的藝人被粉絲圍攻燒燬其照片...
也許,這種反常的兩極分化,更說明了它存在的意義。
02
婚育女性的社會身份,只剩下“母親”和“妻子”
在主婦生活中失去價值感的金智英,想要重回職場,卻得不到婆婆的理解,甚至婆婆還打電話給智英媽媽抱怨。
智英媽媽認真地回答:我們智英,她也曾經在外面努力工作過,該學的知識她也都學過,為什麼她就不能去上班呢?
送完孩子去幼兒園的智英,無數次望著那些精神抖擻趕著上班的人,心生豔羨。
此前在網上被曝歌詞惡毒的兒歌《媽媽別上班》,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
歌曲作者閆立飛,是山東電視臺的主持人。這首《媽媽別上班》是他寫給女兒的歌,但恕我直言,這歌詞裡倒是沒看出對女兒的愛來,反而充斥著對另一半的歧視。
如果只是以小孩子天真無邪的角度,希望媽媽多陪陪自己而說出“媽媽別上班兒”來的話,倒也能理解,可是“媽媽就算上班也掙不了幾個錢”這種話,分明就是借小孩的口來擠兌自己的配偶了。
不夠明顯的話可以再看看這個作者的其他歌曲,是如何把上班的自己塑造成一個“出外打拼的偉大父親”的。
不知道您閨女以後嫁人了,被丈夫這麼擠兌,該作何感想?
在這種偏見的男性眼裡,女人就應該在家帶孩子。
年輕時一句“我養你”好像很甜,但有些大男子主義的男性說出這句話時,他可能是居高臨下的 —— 工作賺錢這種事你做不來,而家務小事不應該我來管。
在他們眼裡,家庭主婦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閒職。金智英因為長期做家務而手腕勞損去看醫生,結果醫生卻說:“現在洗衣服有洗衣機,洗碗有洗碗機,不像以前要去河邊洗衣服,怎麼家庭主婦還能累成這樣呢?”
而一個家庭主婦,就應該是主婦的樣子:不刻意裝扮的外表、去商場只記掛打折蔬果、永遠一副忙碌的樣子。
否則,就是“用老公的錢去瀟灑”。
如果把家庭主婦所做的實際事項列出來,按一個家政婦的標準去計算,那全年無休、24小時輪軸轉的薪資,不知道你給得起嗎?
你的妻子在嫁給你之前,她也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孩,一個喜歡出去玩、喜歡做想做的事的女孩,也是她父母的心頭肉。
她之所以願意做這些事情,是出於愛和責任感。而丈夫相應地尊重和感恩之心,難道不是她應得的嗎?
一邊,為自己為了家庭外出賺錢的辛苦自覺偉大,一邊又覺得為家庭奉獻一切的妻子是“應當的”。這樣不雙標嗎?
一個女性在婚育之前,她是女兒,是學成畢業的大學生,是工作上能力相當的員工,是和男方一樣的、社會的一份子。
而她在婚育之後,身份卻單調得只剩下“妻子”和“母親”。
不過有些過度的“讚頌”也未必是好事。
越是去美化、歌頌一名女性作為家庭主婦、作為母親的“偉大”,把她其中這一部分拎出來讚頌時,她的這一身份越被放大,她作為社會一員的其他身份就會被無限削弱,最終,這名女性仍然無法變得“完整”。
03
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
即使都9102年了,“重男輕女”的觀念也還是在相當一部分人群中盛行,“女孩讀書沒用”的觀念也仍然存在。
老一輩人總覺得女孩是“賠錢貨”,是要嫁出去的,將來要給別人當媳婦、孝敬別人,只有兒子才能留下來,給自己養老。花錢培養女兒更是不划算,她以後只要當個好主婦,並不需要學什麼知識。
你可能以為都快2020了,這種落後思想還有麼?有,在你看不見的小城市,在網絡觸達不到的小地方里,可能仍然比比皆是。
一名女性,在漫漫人生關於性別歧視的遭遇中,最先遇到的,可能就是來自親人。
金智英有一個弟弟。即使爸爸不是刻意對智英刻薄,但總會對男性後代更為關照的習慣,也是根深蒂固的。
每次有好吃的好玩的,爸爸總會先記著弟弟那份。出差去外國帶回了鋼筆,也只記得帶弟弟的那一份。
就連智英生病了,爸爸叫弟弟過去看望智英時,還吩咐弟弟記得買豆沙麵包,說智英喜歡吃。但其實智英從不愛吃豆沙,喜歡吃豆沙麵包的,是弟弟。
“既然要買,為什麼就不能多買女兒的那一份呢?” 智英媽媽對丈夫喊道。
在物資並不匱乏的現在,又不是隻有一份東西要留給兒子,為什麼就不能改掉這個習慣、每次也順便想起自己的女兒呢?
有時候,就是這些不起眼的細節,在一個女孩的小時候,將她作為女性的自尊消磨削減。
04
“與工作能力無關,只因為你是女人。”
在一些HR的眼裡,男性候選人的篩選分類是多維度的,而女性候選人則可能被粗暴地由婚育情況分為“未婚”、“已婚未育”、“已婚已育”。
之前找工作的時候,我也親歷過一次。
HR對工作本身的情況只是草草詢問一番,就抓住我不是本地人這點不放:你以後會回老家吧?女孩子一般很難自己在外打拼的。
在問及我是否有對象之後,我如實回答有,那個HR便緊緊追問:“未來幾年會不會結婚生孩子?很難保證不會吧。”
在整個過程中,我感到無比地屈辱。我忍不住想,如果我是個男的,對方也許會問更專業的問題,而不是在這些我無法改變的事情上緊追不捨,似乎言語中透露著,你生而為女,就該抱歉。
除了普遍得毫不新鮮的職場歧視之外,職場中更可怕的,還有針對女性的性騷擾。
小說中,面試官也曾問智英:" 如果客戶有意無意地和你發生身體接觸,你會怎麼做?”
我想起了日劇《問題餐廳》裡的川奈藍裡。
她是個甜美圓滑、八面玲瓏的女孩,在面對男性時,她總是遊刃有餘,用一些討好男性的小伎倆,讓自己得到優待或脫身,一開始讓玉子一幫人很是瞧不起。換句話說,就是“綠茶婊”。
後來,當川奈遇到越來越過分的職場性騷擾時,她害怕了。
其實,她並不喜歡這樣,但小時候卻總被教育,女性吃點虧,是應該釋懷的小事。長大後,她也習慣了吃虧,甚至認為只有這樣才能立足。
好像整個社會在關於性的事情上,總是會對女性問責,進行蕩婦羞辱。
不論是談論“性”、穿著性感,甚至是被侵犯。
就在本週三,日本被性侵的女記者伊藤詩織終於勝訴 ,這個得來不易的勝利迅速登上日本熱搜。
四年前,她在面對這個原TBS高層、給安倍晉三寫自傳的媒體大佬山口敬之時,本著崇敬和憧憬,赴了這次以工作簽證為由發起的飯局。
卻沒有想到遭到了對方的性侵犯,得到的也只是一句居高臨下的“你合格了”。
“這樣公開自己去控訴工作中遭到的侵犯,伊藤是日本第一人。”
她鼓起勇氣主動站了出來,卻反而遭受到比對方更多的謾罵與攻擊。
四年裡,她每每出門都擔驚受怕,而對方卻毫髮無損,還能談笑風生。
“受害者有罪論”也立馬出現:女方肯定是穿了暴露的衣服。
而今年在東京的一場抗議性暴力活動中,伊藤詩織時隔四年再次穿上了那天的衣服:樸素,且得體。
況且,女性的著裝本就不應該是遭到侵犯時被指摘的理由。
在電影裡,金智英的前同事們發現公司女廁被安了攝像頭,而公司的男同事們在網上看到流出的照片時,竟然不是選擇報警,而是和其他的男同事們分享。
在那些帶有性別歧視的男性眼裡,“女同事”似乎變成了一種地位低下、無需尊重的存在,她們不是和自己一同努力奮鬥的工作夥伴,而是“遲早要回去當主婦”的、附屬於男性的一群女人罷了。
“女子力只是男人們安在女性身上的詞彙。” 《問題餐廳》裡玉子對川奈這樣說。
什麼女子力、好嫁風、費盡心思顯得自己人畜無害的化妝方法,全都是在男性審視視角下誕生的審美和批判標準。
本身喜歡它們的人無可厚非,但也有一些女性,在被迫迎合她們不喜歡的審美:在時尚和流行中裹上糖衣的“斬男系”風潮,把她們推向取悅男性的行列中去。
05
“女孩/男孩就應該xx”、“女人/男人就不應該xx”
“女孩子不用讀那麼多書,反正都是要嫁人的。”
“女人不結婚生子就不完整。”
“男兒有淚不輕彈。”
“男孩子護膚就是娘炮。”
...
在性別偏見中,男性與女性同樣可能處於不對等地位。
比如看到一個身體孱弱的男子和一個瘦小但健康的女孩在搬運東西,路人可能只會上去幫那個女孩子,而不會想到這名男性也需要幫助。
學生時代,金智英被男孩子欺負過。在告知老師後,老師卻對智英說:"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他(欺負你)是因為喜歡你啊。"
好像女性吃點虧很正常,我們總得體諒對方,原諒對方。
“女生喜歡有錢的男人”、“男生不喜歡強悍的女強人和女性主義者”...
前陣子曝光的深圳某中小學生衛生手冊內容,因涉性別歧視引起爭議。曝光後,相關內容已經被回收處理。網友們也紛紛站隊,堅定地抵制這種向下一代灌輸落後思想的行為。
我們難以消除既存的偏見,但起碼可以讓下一代少些這樣的偏見,不是嗎?道阻且長,我們負重前行,是為了爭取我們的權益,也是為了未來某一時代、性別平等到來的那一天。
很多關於性別的既定偏見,太普遍了,它們藏匿於無形、且根深蒂固,好像在生活的角角落落裡,有些你甚至都難以察覺。
就在今年,美國廣播公司主持人史賓賽(Lara Spencer)在報道英國喬治王子所學的課程時,提到了6歲的喬治除基本課程之外,還有一些其他課程,比如芭蕾課。
說完“芭蕾”兩字後,她忍俊不禁地說:“喬治似乎很愛上芭蕾課”。
隨後社交平臺上不少網友指其性別歧視,併發起了# boysdancetoo 的話題。
我們似乎習慣了各種各樣以性別為劃分的事情:女孩就是粉色,男孩就是藍色;女孩玩娃娃是可愛,男孩則是不夠男孩子氣;女生喜歡激烈的運動和刺激的活動,就是不夠女人味;女生男性化打扮是帥氣;男孩只是皮膚不好護個膚,就是娘炮。
性別歧視,遠比你想象中難以消除,因為它甚至可能不被你察覺。
06
“女權”&“反女權”:製造對立,才是本末倒置
在《82年生的金智英》小說引起爭議後,韓國有男網友仿寫了《90年生的金志勳》,講述一個90年生的韓國男子的“悲慘一生”,來說明男性在社會中所要承受的壓力和偏見問題。
的確,男性也有因為性別而需要承擔的無形“規則”,比如被要求買單、買車買房、不能輕易表露脆弱等等。
但是,這與女性也實打實地受到了其他方面的歧視並不衝突啊。
所有性別歧視問題的提出,應該是指向謀求我們共同的性別平等,而不是去激化性別對立的,不是嗎?
我們所追求的女性主義,不是女性至上、壓貶男性的另一種不平等歧視,而是被長期貶壓的女性,能夠站在和男性一樣的高度上,去發聲,去生活,去做所有“我想做而去做”的事情,而不是“因為我是女性所以我必須去做”的事情;去拒絕所有“我不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動放棄那些“因為我是女性所以我不能去做”的事情。
性別無法選擇,但你的人生,你值得有無限的選擇。
最後,引用《82年生的金智英》小說裡的一句話 ——
“由衷期盼世上每一個女兒,都可以懷抱更遠大、更無限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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