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均:悠幽千里范公堤 獨領風騷在如東

唐國均:悠幽千里范公堤  獨領風騷在如東

騎行在范公堤上, 2002年·如東©王銀

本文內容來源:閱讀補丁

作者:唐國均

“閱讀補丁”經唐國均先生授權發佈


悠幽千里范公堤 獨領風騷在如東

江蘇如東 唐國均


范公堤,是江蘇東部沿海著名的水利遺蹟,自東南向西北,從啟東至阜寧,綿綿八百餘里,歷悠悠千載,經無數風浪。隨著大海的後撤,有的已成為公路的路基,有的亦可見當年的影子,有的只剩依稀可見的殘垣,然而在如東,你仍然可見百里的雄渾,高聳的巍嚴,幽幽的厚重,這是一幅歷史的畫卷,又是一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樂章。在這兒你可以聆聽古人的聲音,感受聖賢的胸懷,讚歎人類的偉力,享受自然的風光,蕩胸滌肺,嚮往未來。

唐國均:悠幽千里范公堤  獨領風騷在如東


向海而生


華夏東部沿海海岸,猶如一巨人側臥,過了似巨人腹臍眼的長江口向北,不見了陡峭的巖岸,棋佈的小島,難遇驚濤拍岸、巨浪天湧,形成了平原與沙灘相接,潮漲海水湧岸、潮退沙洲坦露、港汊雜亂交錯的南黃海獨特海況。隨著時間的延續,泥沙的沉澱,潮退岸進,滄海桑田在這兒留下了顯著印記。如東就坐落在巨人腹臍西北方的位置。

很久很久以前,海塗就是平地的盡頭,水到之處就是人類與自然的天然界線。沒有巖岸擋浪的南黃海,那看似溫順的海潮,不時張開肆虐的大口,衝跨鹽田,淹沒綠洲,侵岸噬地,以鹹水倒灌農田,以巨浪戕害牲畜,甚至危及人命。面對看似溫順實質兇猛的大海,人們想到了水來土掩,無奈的抗爭與智慧結晶的融合——海堤產生了,從此海岸線上多了一道風景,生靈與莊稼多了一道屏障。這是人與大海相依相生、相剋相爭的見證。

聽老人們講,過去的時月,如東人心中總有一個巨大的夢魘——滂潮。小時候大人們給孩子講的最可怕的故事,不是惡鬼,不是精怪,而是“滂潮”。江水決堤為“滂江潮”,海水倒灌為“滂海潮”,故事的內容是“房子倒了”、“沒處逃了”、“沒得吃了”、“人要死了”。這一切從兒時起就在我們心中投下恐怖的陰影。稍大之後,每逢夏秋大汛民工們上海堤防汛,是兒時對社會唯一的關切,擔憂著危及自己性命事情的發生。 更期待擁有一條牢不可破的捍海大堤,讓我們無憂無慮,輕鬆愉快地生話。

從很久很久之前起,每一個海邊人都是這樣想的,他們都一有個抵禦海災的夢,也都在積極行動。連接沙洲,建築堤壩,堆土圍堰,捍海保地,讓排洩與抵禦並用。至範公在海邊當政,憂國憂民憂天下的他,既力排眾議決策修堤,又找到了一條大海與人類能夠和諧相處的界限,由此定址修築,擋水壩從小到大,排水涵由洞到閘,一條堅固的擋浪大堤屹立在黃海邊上。這是一巨大的民生工程,惠及了海邊眾生,排了洪澇抵了潮襲。又是一獨到的智慧工程,讓堤站立在水邊與農耕連接之處,做到了人海和諧共處。人為的工程能做到了與自然高度統一,這是真正的傑作,更是范仲淹先生心繫子民、造福一方的一座豐碑。 大自然的傑作緣於天然,人類的傑作則是出於內心的善良以及對大自然的敬畏。

唐國均:悠幽千里范公堤  獨領風騷在如東

唐宋國清寺遺址考古發現,2018年·如東 ©新華社記者李賀


見證歲月


范公堤之前的如東,沒有大規模的海堤,只有局部的堤岸壩頭,遇有大潮,鳴鑼而報,眾人聞聲而退逃。然而就這短小堤內的國清寺首度打開了如東通往世界的大門,這兒最先迎接了海外的客人。一處新開發的工地無意中打開了塵封的歲月,呈現了唐代日本高僧天台宗山門派創始人圓仁劈波斬浪從東瀛至大唐第一站的景象。圓仁從日本出發,隨風逐流向西至此,喜上眉梢,精神陡振,感覺如有神助,內心充滿了激動與喜悅,堤旁的國清寺成了他踏上大唐的第一個落腳地。當地僧人接待了這位以請益僧身份隨遣唐使到中國求法的使者,國清寺不僅留下了中日友好交往的一段佳話,也開闢了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航線。如今古堤與大海相距已遠,面對發掘的遺址,人們依然彷彿聽到了和著海浪的鐘鼓樂音,看到了來者的疲憊與地主的熱情。斗轉星移,年深日久,範公沿唐李承修建的海堤向東南重修,如東范公堤大堤屹立海邊,百姓居安。如今堤外的洋口港又打造出中國東部最大的能源島,成為一帶一路的重要結點,再次聯通了世界。

沙澱灘長,陸地漸寬。范公堤距海平面越來越遠,變得更加婀娜,更加清秀,更加幽深,又更顯活力,歷經滄桑的范公堤已成為如東大地的地理標誌,成為如東的驕傲,恰如一位慈祥安靜的老人,默默地看著兩側大地的變化,向在堤上徜徉的人群與來往的車輛,深情地敘述那驚濤駭浪的往事。穿越大堤恍若一走千年。

范公堤從來就是一道美麗的堤。四十年前堤上栽滿刺槐,因為它根系發還特耐鹽鹼。就地而堆起的沙堤,經不住雨水衝涮,更何談海浪侵蝕,人們發現那長滿釘子的刺槐,竟能在鹽鹼土中頑強生長,發達的根系將鬆散的沙土緊緊抓住,讓堤身更能抵禦沖刷。刺槐的虯枝彷彿展現著它與鹽鹼抗爭、極力聚沙固堤而顯示出的巨大力量,樹皮裸暴斑裂似炸,枝條刺刺凸出,讓人感覺到它的堅定與執著。每到春夏之交,滿樹的白花迎風開放,清幽的花香陣陣襲人,如東人很少有吃槐花烙餅的,但嚶嚶的蜜蜂卻有了饕餮的大餐,只可惜那時還沒有追花的蜂農。但幾十里長堤白花成垣也是一奇特的壯景。

隨著范公堤距海越來越遠,抗浪擋潮功能的弱化,刺槐的固堤作用漸漸被人忽略,這裡成了人們放牧牛羊和休憩的綠野和濃蔭,遍地荊棘,滿眼刺釘,材質粗劣,經濟價值很小,人們便想起了更換樹種。於是百里長堤,民工繁忙,持揪握錛,一時長堤坑穴朝天,樹杆橫地。不想招來一場風波。在大學讀書的我在《人民日報》上看到了“如東縣濫伐樹木破壞綠化”的字樣,作者是大名鼎鼎的劉賓雁,緣於對名人的盲目崇拜,不免也生一股怨氣,好端端的樹伐它做啥呢?寒假回鄉後踏上自行車趕到那牽掛的長堤,以為滿目蒼涼,卻看到整道海堤,地面平整,堤身偉岸,遠遠前伸,氣勢恢宏。如今很少人曾經看到過那盡展在面前的堤岸,長堤上下,載滿兩米高水杉苗,排列整齊。那時候作為“活化石”的水杉可是名貴樹種!足見如東人對海堤的深情。海堤若是如東的女兒,定要為她作一件貴重漂亮的嫁衣,真不是什麼“濫伐亂砍”,而是一種愛,一種呵護和一腔希望。從書上知道水杉生長較快,則期待著鬱鬱蔥蔥的長堤早日到來。

美在四季


歲月悄悄逝,時光日日長,雨露滋養,陽光暖催,小樹苗吸受大地的養分,嗖嗖上竄,萬年的化石古樹沐浴著現代的陽光,以神奇的姿態展現在人們面前,從眼前的一行行綠,到濃濃的一片片蔭,再到幽幽參天、陽光透落的林帶,成為南黃海邊一道特色的風景。

這道景因時節而展現著自己的神奇,春天溫暖的綠,夏天濃濃的蔭,秋天絢麗的紅,冬天朗郎的清,以每一幅不同的畫面而炫出最美麗的神奇。

大地回春,暖風吹拂,春雨瀟瀟,霧氣朦朦,這裡的長林似美麗的少女從夢中醒來,在濃霧的醞育與潮氣的浸潤後,水杉們漸漸泛出淡淡的綠色,棕褐色的樹身、淺紅色的樹枝,在陽光的照耀下,綠每天由淡而濃,芽由含而露,枝由斂而展,褐色的底,微綠的衣,亮亮的露,朦朦的汽,它們告訴你,什麼是生命的舒醒,什麼是青春的朝氣,什麼是活力的充沛,什麼是希望的呼喚。此刻,林下的草長起來了,樹上的鳥兒叫起來了,堤邊的水漲起來,周邊的菜花黃起來,範公長堤猶如一首春天交響曲向四處彌散開來。

夏天若熱得難耐,此時的范公堤是一個很好的去處,驅車而往,兩邊的濃蔭似讓你駛進了綠色的隧道,悶熱心煩的你感覺到一種特別的爽,沒有熱浪的逼仄,有了呼吸的通暢,濃濃的氧離子和絲絲的清涼盪滌著你的肺腑。你會情不自禁駐車而下,走進兩邊的濃蔭深處。啃草的老牛會抬起頭望你一眼,含著肥嫩的青草攪著嘴唇慢慢地咀嚼,看牛的老漢會和你愉快地交淡,遠處十幾只山羊走過,不時咩咩幾聲,幽幽的林,絲絲的光,默默的老牛,輕鬆愜意的交流,不止去除了炎熱的襲擾,更增添了心靈的安詳。

唐國均:悠幽千里范公堤  獨領風騷在如東

范公堤上柏油路, 2002年·如東©王銀


秋天的范公堤,必須套用一句俗句:“層林盡染”。水杉經秋風吹拂,綠裝開始褪色。秋季氣溫低了,產生光合作用為自身提供營養的葉綠素含量漸少,花青素像一位夢的魔術師一樣,緩緩地掀去綠色的縵紗,讓微微的紅慢慢顯現,然後在無形的魔棍點染下,紅越來越濃,竟如色染,因紅色成片,說紅於二月花不當,說似霞也欠妥,因紅色濃重,比花多一份厚重,比霞多一份凝靜。此刻行進范公堤上,頭頂藍天白雲,眼前紅色撲面,路在腳下延伸,胸襟頓覺開闊。秋意無點涼,長空倍開朗。

冬日裡登上范公堤,只見杉木紅葉落地,在堤岸上鋪上了一層深褐色的絨毯,高大偉岸的樹幹似一隊隊等待檢閱的士兵,英武地挺立在兩旁,向每一個通過的人行注目禮,又如禮賓的觀眾,簇擁著人們前行,清晰細長的樹枝挑起枝頭的芽苞,準備著又一個春天的到來,不再濃蔭遮蔽,透出了兩旁無邊的田野,鱗次櫛比的農家小樓。最神奇的是高高枝丫上無數的鳥窩,上下錯落、連綿不斷。這裡有無數的海鳥,伴隨著潮漲水湧,享受著浪花衝來的小魚蝦,海鳥們凌空飛翔,匯成一片巨大的煙雲,在海空騰起倏落。享盡美餐之後,它們來到林中安營紮寨,營築小窩,憩息棲身,繁衍後代。那鳥窩之多讓你瞠目,又讓你直嘆這裡生態的優越。如東的空氣之優已連續兩年居全省之首,難怪珍稀勝過大熊貓的勺嘴鷸也在其飛往東南亞的旅途中,愉快地選擇了這裡的灘塗,吃飽養足後再起它的征程。冬日的范公堤就是天人合一的最好見證。

悠者,演變進化發展也,幽者,自然生態友好也。 綿延的范公堤,浸潤了厚重的歷史,銘刻了奮鬥的印記,昭示了人類的智慧,展現了美好的前景,你若來如東,倘佯范公堤,與大海相處,在四季相遇,你便有了大海的胸襟,更潔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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