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此时已莺飞草长,爱的人正在路上

开春了,又是一年播种的季节。

董祀目送着娘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然后弯腰继续抡着锄头在田间垦地。

旁边的农人们都投来奇异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他知道他们奇怪他这样的小伙子,怎么娶了个大他很多的女子。

休息的时候,他走到树底下,他的扁担放在那里,两个担担筐里,放着他的儿子和女儿,都还是呀呀学语的年纪,正在筐里玩。

今天,娘子要把织好的布拿去镇上卖,所以就把孩子放在这里,让他看着。

他靠在树干上,微笑地看着男娃女娃,又抬头看向村口。娘子已经离去才几个时辰,他就有些不安起来。

那个大他十岁的女人,竟然给了他一种安心安定的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当然,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做农夫的生活,也是他从来没想到的。

一股夹杂着青草气息的暖风吹过,岸边的柳树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小芽,这荡漾的春意,好像很多年前熟悉的味道……

那时,他还是洛阳城里一名英武的屯田都尉,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前途无量,就像春天的柳树一样骄傲。洛阳城里的名门闺秀都觊觎着他这位年轻好儿郞。他自己也觉得只有大家闺秀才能配得上他。

可是,丞相突然一道旨令下来,给他定了亲事,竟是让他娶一位大他十岁的女子,更过分的是,那女子还结过二次婚!

可是,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地位和天子无异,不能抗旨。就这样,他不情不愿地,黑着脸,迎娶了那个女子,成了他的正妻。

他听说过她以前的事,蔡中郎之女,16岁时结婚又守寡,关中之乱时,被匈奴左贤王掳去,在荒漠呆了十二年,还生了两个孩子。后被丞相用金壁赎身,这才回到中原。

他同情她的不幸经历,但是,他不爱她,他可以敬重她,但不想碰他。他纳了几个妾,莺莺燕燕环绕着他,陪他笑,陪他闹,让他找回快活。

一个寒冬之夜,一帮侍卫撞破了他家的大门,二话不说,闯进来就把他抓了起来,送进了地牢,说是他犯了错,丞相要治他死罪。

那个地牢,至今想起来,都让他不寒而栗。阴冷,潮湿,他被打得鲜血淋漓,晕倒在地上,夜晚,他只能抓一点稀薄的稻草盖在身上。从小过惯锦衣玉食的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但比这更可怕的是,那即将到来的杀头恐惧。他开始每天都作恶梦。

听狱卒说,他的家里人,包括仆人,全都跑光了。是啊,谁还敢和他在一起啊。

临刑的日子来了,他跪在刑台上,手被反手缚着,闭上眼,手指脚趾紧绷着,就等待着刀锋触及皮肤的冰凉一刻,那时,他就再也不存在了。

可是紧闭双眼过了好一会,刀没下,却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松绑,还在他耳边说:你可以回家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行刑官告诉他,有人为你求情,所以丞相放你了。

再一问,原来是他那位没被他正眼瞧过的妻子,听说他被抓后,也不梳洗打扮,就马上跑去丞相府求见,请求赦他的罪。正赶上丞相府上宾客云集,人们以为这位才名出众的女子一定美好优雅,却不想是乱发赤足的样子。

丞相说,怎么办,判决令已送走了。他妻子又跪求丞相派人骑快马追回。

但是丞相是不会白白答应她的,他想要她那位蔡大文学父亲的四千册藏书。于是,他妻子,凭着记忆,顶着寒冷,用冰凉的手,默写出了四百多篇典籍,献给丞相。

原来是她救回了他的命。

他回到家,空落落的院子里,只有她。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她,这个饱经流离失所之苦的女人,沉静的眼中却有一份温暖,写字的手红肿皱裂。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伏在她肩上,深深地痛哭。白色的雪花片片落到他们头上、身上,化为冰水,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他带着她,离开了洛阳,来到了这南山之下,洛水这畔,远离世事尘嚣,与她生儿育女,男耕女织。


故事:此时已莺飞草长,爱的人正在路上

一片树叶飘飘然,坠在他肩头,他从记忆中醒来。此时已莺飞草长,爱的人正在路上。他等她回家,一起吃粗菜淡饭。

夜晚,他读她的《胡笳十八拍》,谱上曲,她吹胡茄,他弹汉琴,琴瑟相和。在她怀里,他再也没做过恶梦。

虽然世人不知董祀,只知蔡文姬,但他此生心甘情愿,作她的男人和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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