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相親故事

我的第一次相親故事

那一年,我參加高考落榜了。

我是察右後旗輝騰梁一帶的人,在離我們家更近的察右前旗煤夭中學唸的書,高考時又回後旗參加考試。記得一個人去的白音察干鎮,誰也不認識。考場設在三完小。我的考號在一進門第一個座位。一開始,我以為是巧合,後來才知道,那是人家專門安排的。因為那個座位是那間考場最不好的位置。

那年高考的作文題目是《先天下之憂而憂 ,後天下之樂而樂》,我自認為寫得挺好,考完後,有位高個子同學,和其他同學議論時自信地說,作文中必須寫周恩來,沒有寫周恩來就走題了。我一聽,壞了,自己作文中沒有提到周恩來,這不是考砸了嗎?

最後一門英語考試是我的弱項,記得有大量選擇題,從ABCD中選個正確的答案。自己判斷不出那個是對的,因坐在第一排,位置不好,又沒有偷看其它考生的可能,在沒辦法的情況下,自己就將唾沫塗在拇指的指甲蓋上觀察,有一個泡泡就選A,有兩個就選B,以此類推。

我的第一次相親故事

等到公佈分數後,我英語考了6.5分,結果我的總分,離錄取線分數只差6分。

落榜的打擊,使我我沮喪到了極點,每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幹什麼都心灰意冷,看什麼都心不在焉,像個靈魂出竅,行屍走肉的傻子。

父母因為我的落榜,也暗自嘆息, 只不過怕我傷心,不當面表露罷了。自己心裡也清楚 ,當時高考如走獨木橋,過去了前程似錦,一片光明;過不去,前功盡棄,沒了出路。

在農村,男的年齡一過二十二、三歲,就得忙攬找對象,再大了就不好找。再加上我們村子,在多見石頭少見人的後山輝騰樑上,這裡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臘月棉褲套皮褲,伏天熱得像蒸籠。村裡的好女女們,一般不願意嫁給本村的後生,都渴望嫁到城鎮或者靠近城鎮的郊區,要不就嫁大同煤黑子。那個年代,城鎮裡的圪瞭眼、歪嘴子、瘸胳膊、拐腿子,都娶得是如花似玉的農村好媳婦。反正我們那裡的女女,只要出山相對象,即使看不上男方的人,也能看對男方的居住地。比如說,我們鄰村一個叫三女子的,是全大隊公認的襲人女女,長得溜光水滑,身材苗條,走路軟得能顫斷腰,是年輕後生們心目中的七仙女,令多少身強力壯的男兒郎垂涎欲滴。可誰也沒有想到,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外地男人,武大郎式的煤礦臨時工,把一朵鮮花活咋咋摘走了。真應了那句“外來的和尚會念經”,至今老鄉們說起來,都覺得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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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對我的前途早已不抱希望了,張羅著給我成家。因為我下面還有弟弟,自己成家遲了影響他們。村裡的姑娘知根知底的,對我看不上眼,一個是自己長得五大三粗沒個人樣,另一個是考不住大、中專,在農村等於你的書白唸了,在人們眼裡什麼也不是。有文化的還不如個好受苦的。果然,我父母託人問了幾家有適齡女女的大人,人家一笑了之,連眼皮子都沒撩。自己唸書時喜歡過一個叫吳蘭英的女同學,向人家提出處朋友,結果讓人家圪採釆給了個二比零,我從此落下個看見女的就心慌的毛病。父母也看得出,憑我自己的那點能耐,估計下一輩子也得打光棍。

有一天,一個我叫二大爺的村中長輩到我家說,三十里外的二五德溝村,他的一個遠方親戚家有個姑娘,和我歲數差不多,啥都好,就是腿有點瘸。我媽一聽,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應承道:“不怕,不怕,只要人家不嫌棄咱們就行。”二大爺隨後就說:“那我一兩天領上虎子去相一相。”

第四天早晨,我喝了兩碗玉米麵糊糊,拌了半碗炒麵,媽給我拿了10快錢,興致勃勃地隨二大爺步行去相親。

一路上,二大爺提醒了我不少注意事項。路過袁家房供銷社,我特意買了點糖塊兒,還有5盒青城煙,2斤餅乾子,因沒有糧票,多花了5角錢。大約上午10點半左右,來到了二五德溝村。

這是一個和我們村差不多的小村子,全村也就四五十戶人家,稀稀拉拉一長溜,後面是山 ,前面有條溝。二大爺遠方親戚家住在村子東頭。一排土坯房,東面是女方家,西面是她哥哥家,院子裡養著一條小板凳狗。進家後,二大爺說明來意,二大爺的親戚姓周,倆口子很熱情。上炕後,周嬸讓小兒子叫他姐海花回來,我不失時機將一把糖蛋蛋塞到小孩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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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會兒,海花回來了,手裡拿著毛衣針。我第一眼看海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說實話,人家長得不難看,笑眉笑眼的,嘴多少有點大,牙挺白,臉紅撲撲的,個子不高,和我喜歡過的吳蘭英有那麼點神似。海花左腿因小兒麻痺病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不知咋的,我突然對海花有了好感,渴望人家看上我。腦子裡甚至想到,假如她做了我的老婆,和她生活在一起是什麼感覺。就是她全癱了,憑我的氣力,也能把她背到天安門廣場。

海花媽上午就燜了一大鍋小山藥,準備擦山藥魚了。那時的農村平時也沒有個像樣飯,山藥魚如果燉上肉或者雞蛋湯子,也算稀罕飯,招待客人也拿得出手。因此擦山藥魚按部就班進行。

海花父母邊剝山藥,邊問我的歲數、屬相,以及家庭情況等等。怕我說走了嘴,多數是二大爺替我回答的。我注意到了,海花也有意無意,悄悄拿眼瞟我,還主動熱情地給我們倒水。

擦山藥魚時候,不知怎地,海花遲遲不肯動手,硬讓她媽擦,她媽身材不高又單薄,踩著小板凳吭哧癟肚擦了一小塊,累得氣喘吁吁。說起擦山藥魚,我在家裡經常幫我媽擦,自認為擦山藥魚有一手。為了表現自己,贏得海花全家的好感,我毛遂自薦地提出要擦,二大爺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地後,我把上衣一脫,就毛毛躁躁直接上了手。一般是先把山藥蛋用擦子過一遍,然後加莜麵一起擦。就在我認認真真過山藥的時候,海花悄悄用手揪我秋衣,我一時沒弄明白海花的意圖,心想:“難道海花這麼大方?”這時恰好有個串門女人進屋了,家裡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來人身上了,海花突然壓低聲音和我說:“洗手”!

天哪,因我過於緊張,一時頭大,竟然忘了洗手,讓海花一提醒,當時臊個大紅臉。好在還沒有正式擦開,我趕緊將手伸進旁邊的水盆裡,胡濫圪涮了一下,算是順下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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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得好,“人有運氣不用忙,半夜來個美嬌娘;人沒運氣瞎逼忙,野外約會碰上狼。”

那天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運氣不對。本想給人家精溜溜地擦頓山藥魚子,給自己增加點分值。大概也是海花那溫柔的一瞅,高興得我忘乎了所以。擦的時候,我甩開膀子,用上了吃奶勁兒。“噌,噌,噌”擦得十分賣力。就聽“嘎嘣”一聲響,一股灰霾味直衝鼻腔。

“媽媽呀!”

“損著了!”

鍋底被我杵塌了。

就見鍋底露出碗大一個三角黑窟窿,像魔鬼的眼睛一樣醜陋。鍋裡半成品的山藥莜麵,也順著窟窿眼漏進一圪蛋,當時全家都愣住了。

“啊呀呀,鍋塌了,這咋辦呀?”海花媽首先急切地說道。

二大爺坐炕上,尷尬地埋怨道:“灰小子,笨手笨腳,一干點活就要工錢?”

我則兩手粘滿山藥黏黏,羞得戳在哪裡,恨不得從那個該死的窟窿眼鑽進去,臉色比死人屁股還難看,虛汗順著鬢角直淌下來。

海花的可愛之處就在於,她見我汗流滿面,狼狽不堪的窘態,俏俏遞給我塊毛巾,使我及時將羞愧的臉埋在了毛巾裡。

最可恨的是那個竄門女人,因兩顆獠牙突出,嘴噘得像個母牛的屁股,在旁邊說風涼話,“這後生好大的勁兒啊,下大同背碳圪哇,倒是個好苦力。”

最後山藥魚沒有吃成,剩下的山藥,海花媽擦成塊壘。海花大大一臉無奈地將外屋燜豬食的另一口大鍋,搬到了外面,用半疙瘩磚頭磨蹭了半天,將裡面的黑鏽大體除淨,拿進去暫時做飯用。

飯蒸熟後,已經快一點了,我早晨在家裡喝了兩碗糊糊,早就餓了。其實二大爺也餓了,二大爺看見人家燜山藥,開花變肚的挺沙,就提前吃了好幾個,我假裝正經沒好意思吃,結果餓得燒心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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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上飯後,我稍微客氣了幾句就吃,狼吞虎嚥地大口吃著,也不怕燒,還沒等海花端碗,我一碗蒸塊壘就啖進去了。二大爺可能發現我吃得太快,用圪膝蓋暗地頂我,我也意識到自己吃得不雅,才刻意放慢了速度。海花切上一盆酸菜,死鹹,我說“酸菜鹹了,沒我媽醃的好吃”,二大爺抬起頭瞅眼了我一眼。那頓飯,我撲溜二拉,定進三大碗塊壘,正準備吃第四碗的時候,我突然害怕不吃了。剛才擦山藥魚時,肚是空的,我怕擦的當中,把褲子折騰掉下,特意緊了緊褲帶,現在三碗塊壘進肚,一下子褲帶緊的難受,如果再來一碗,會不會把褲帶崩斷?我後旗曹家村一個好朋友,就是去對象家吃飯,因吃的太多,把褲帶崩斷了,結果把好事泡湯了。可能是怕不夠吃,我發現海花吃了半碗塊壘,說肚裡不舒服就放下碗了。

大約下午二點半左右,我們張羅要走,二大爺先讓我到外面等他,很明顯,他們是互相交換意見。我忐忑不安地在大門口等著,心裡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果然,只有海花她大大送出二大爺。二大爺出來後,臉黑憤憤的,也不理我,邁開大步就走,我悻悻地跟在後面。我下意識地,返回頭望了望海花她們家,海花自始至終沒有出來。

我們倆個人默默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二大爺終於開口了。二大爺說:“你咋哇把人家鍋還能杵塌?海花說你忠厚老實,看來她倒是對你不討厭。”我一聽,心裡一喜,急切地問到:“那她大人了?”二大爺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她大硬說你頭上摻銅的了,不機咪。人家想讓海花找個手藝人了。”

說完這句話,二大爺沒話了,我也不問了……

之後,我去集寧一個建築工地,學了一年瓦工,也沒有學成。過了幾年,有一次,我騎自行車去五德溝村收羊皮,專門向一個賣羊皮女人,打聽海花的情況。女人說海花一年前,嫁給了前旗三叉口鄉一個買賣人。

後來,我在找對象方面,一直摟不起個茬兒。周圍人都認為我年齡大了,怕沒想望了。結果“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八九年,我結婚成家了。

老婆是後旗白音察干人,特別愛吃山藥魚子,有時買著吃,有時親屬朋友送著吃。有時筋,有時酥,有時硬,有時軟。她經常唸叨:“要是咱們會做就好了。” 我始終沒有承認自己會擦山藥魚子,而且是大師級水平,因為我不願想起那口傷心的鍋...

作者:燕戎虎,

網名:飄逝的風情

內蒙古烏蘭察布察右後旗錫力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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