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不擱辣,人如失了魂

“三杯老酒早晚方便,一碗小面老少咸宜。”一股食麵風潮席捲古城南京,愛新奇崇時尚的年輕人紛至踏來,不惜費了時間耗了精力排了長長的隊伍,哪怕再遲‘板等’著也要吃上一碗地道的“小面”。

勁道、麻辣、濃香、味厚。

放下名人摸過的碗,在心裡比較著街頭巷尾李嬸汪哥家的,覺著這面一旦進了大堂就上了檔次,彷彿面不是面了,咂巴著從金碧輝煌的店裡出來望著外面熙攘等候的人群頓時覺得底氣足了,總算沒有白來,總算沒有白等。能入了公眾人物的嘴,能進了大腕明星的口,又經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媒體一發聲,不來這麼一遭,吃上一碗,就在人前失了面子,會到了熟人,否則咋咋起,總覺著矮了一頭似的。

餛飩不擱辣,人如失了魂

(圖片源自網絡 於本文無關)

再怎麼咋呼,稍微上了點年紀的,還是洞觀一切,對著青年人趨之若鶩的行為嗤之以鼻,“等等再看”,好酒不怕巷子深,好味久香客自來。

再好的咋呼也經得起時間的檢驗。

就若隱藏在心中的那一聲吆喝:“餛飩!五毛錢!啊要來一‘哦兒’(碗)?”

那時的他們,恰似現在的他們,年輕而單純。唯一不同的是,多數情況下兜裡空蕩蕩的只能聽著熟悉的聲音響起,放學後飢腸轆轆的跟著挑擔的人跑著,一路嗅著還冒著熱氣的鍋裡隨風揚起的香味。

那時的人特別鍾情那一口。

因為它實惠,因為它方便,因為它“夠味“。

01

“夠味“才使人回味,才使人久久不忘。

南京人的“夠味“,扒扒算算,小餛飩名列前甲。餛飩好,數雞湯;餛飩香,柴火棒。

能吃上一碗老雞湯熬製的餛飩,即使矜持優雅的姑娘,也會臉露喜色地說,今天的餛飩真好喝! 吃餛飩,南京人絕對沒有北方的豪放,皮薄又嫩的小餛飩,該用當地人固有的方式,講究儒雅輕柔,煮熟後輕巧的浮在湯裡,一抬碗勺子一滑輕輕一抿唇,那就是品著,微囁著“喝”的口感。

餛飩不擱辣,人如失了魂

(圖片源自網絡 於本文無關)

“喝(huo)餛(hen)飩(den)哎,喝餛飩,五毛錢一碗!“

與精緻的雞汁餛飩截然不同,要論著童叟無欺、老少咸宜,最令人熬不住饞勁的還得是柴火餛飩。餛飩中的平民,要比有些貴族範的雞汁餛飩來得更接地氣些。

它不需要招牌,更用不著店面。

兩頭顫顫彎彎的一根長扁擔,伴隨著悠長洪亮的吆喝聲,出現在眼前的多是做著此營生的夫妻。丈夫一頭挑著冒著熱氣燒柴火的大鐵鍋;一頭擔著隔有三五個屜子的木櫃,裡面盛著餛飩皮、餛飩餡,還有碗筷以及各式各樣的調料。男人前吆喝,婆娘則不緊不慢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挑著幾張小桌小凳,邊走邊招呼著或熟或生的大人和小孩。

夏樹蔭,冬牆角,老村頭,旮旯地。

熟了,久了,想喝那一口,望望日頭,荷鋤而歸的村人,放學而回的娃兒,有倆零錢的便捂不住口袋,經不住饞蟲的鼓動,喝上一碗辣油餛飩,那才叫過癮,那才叫愜意。

02

餛飩不擱辣,人如失了魂。

擔子一放,小桌一支,那便是個小小餛飩攤。扇火煙起陰陽鍋裡一半沸騰一半溫,每隔一陣子,添柴的火星噼裡啪啦。女的除了收拾洗碗、算賬找零之外還要負責包,男的負責技術活,燙碗、配料、舀湯、下餛飩。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全在默契當中。

通常婆娘右手會拿一根筷子挑一下肉餡,輕輕一粘,餛飩皮便隨之而起,左手順勢一捏,然後輕輕一扔,那個看似皺巴巴的餛飩穩穩地跌進一個大盤子裡。餡料與透薄的皮並非緊密結合,一絲若有若無的肉餡做點綴,褶皺裡空隙處包著的還有空氣。現包現下是餛飩攤招徠客人最好的手段。看得見的操作,放心的食材,全在他倆如行雲流水般的一招一式之中。

隨著盤子裡越堆越高的餛飩,早已候不及孩子嚷著“夠了,夠了”的時候,婆娘笑著用胳膊碰碰男人,會意的男人同樣也咧開嘴,用手按個數撥拉將盤裡的分成大碗、小碗的一堆堆,“先下娃兒的”,男人邊說往鍋裡扔,一旁同樣等待的大人抻動著喉嚨,無奈地等著。

一摞湯碗放平鋪開,抓些翠綠的蔥花,一點點嫩黃的醃菜絲,還有自己逮來曬乾的小蝦,依次‘刷刮‘的點灑,跟著一勺開水衝進碗裡,再放上少許豬油,油花泛開順水滾浮,香氣陣陣飄出來,入了每個人的眼,每個人的胃。

餛飩不擱辣,人如失了魂

(圖片源自網絡 於本文無關)

“阿要辣油啊?”

一句平常的話透出暖暖的親切。掀開木頭鍋蓋,衝完湯,熱氣嫋嫋之中,一碗清湯小餛飩,再滴上幾滴辣油,紅紅的讓人垂涎三尺。那鮮美的湯連同皮薄如蟬翼、肉餡柔弱無的小餛飩一起在口中融化了,鮮味衝出束縛,俘虜了舌尖。遇到喜辣的,客人會說“多撂得兒辣油”,不吝嗇的男人往往會挖上幾勺,勤儉的婆娘這時會撇著嘴,“辣子不補,兩頭受苦”,客人多會不在意但也有些不好意思,盯著碗裡起著油光的辣子,嚷著“辣子辣,多才過癮“。

03

小餛飩不似面,玩不來“虛頭八腦”,也正因為著個頭小,身子薄,做不了主食;又因著本小利小,入不了名人貴客的法眼,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然而它倔強,它堅韌,它既平淡又“夠味”,吃麵的終還是要回‘喝’到小餛飩上來,因為既方便又實惠,不用“說風就是雨,說好不說差”媒體人宣揚,它已悄然長在南京人的胃裡,落在一代代人的舌尖上。

有人說,酒香也怕巷子深,可對它來講,好味無需再咋呼。能夠‘喝’出來的美食,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它是一份能夠裹腹的早點,是一頓能夠補充能量的下午茶。一碗沐浴著辣油鮮湯的薄皮嫩餡小餛飩,填充了人們對食物的渴望,可謂簡單且快樂。若是仍覺得肚裡空空,還可以向攤主索上幾塊土灶鍋巴、配上滑嫩的水波蛋,湯蘸鍋巴,餛飩裹蛋,此時的勞累在這一刻飽餐中盡然舒展、盡情釋放。

餛飩不擱辣,人如失了魂

(圖片源自網絡 於本文無關)

現在,挑擔出去的餛飩攤越來越少,環境的改變,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行商都變成了坐商。只是那肩挑的擔子捨不得扔還杵在哪,被火燻得發黑的擔子兩頭似乎訴說著過去的苦難和那若有若無的柴火香。隨來隨走的幾樣傢伙什終於有遮風蔽雨的屋簷頭,幾張小桌凳,老李老汪家的餛飩根植在此,尤其在身心俱疲、接娃放學歸來的晚上,心中蕩起的是飄著蔥花、辣油和幾絲醃菜晶瑩剔透的小餛飩,滿滿都是一段過往的記憶,一段念念不忘的滋味。

可餛飩不擱辣,那還是小時的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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