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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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夏天,承南受友人邀请,回到南方的老家参加婚礼。

新郎官叫如乐,是承南的儿时玩伴,近些年已经断了联系,前几日却突然打来电话,非常诚恳的邀请承南参加自己的婚礼。

承南虽然心里不情愿却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隔日,就搭上了去数百公里外县城的火车。

绿皮火车并没有多少人,老旧的车厢空空荡荡。

承南索性闭上眼,思绪却已经飘散开来。

岭南县是一个三面环山的闭塞县城,如果不是因为家中老奶奶的突然过世,承南可能会在这儿过完整个少年时光。

那时举目无亲的少年无奈自己来到大城市打拼,一转眼,十二年时光已经过去。

整整十二年都没有再回故土,那个儿时的家怕是早已没有一丝人情温暖。

绿皮火车乌吞吞的靠站,承南下车凭着记忆往故居走去。

小县城的风貌一如十几年前,在玻璃窗上贴着“小卖部”的小屋,中年女人摇着蒲扇仰头看着放在冷饮柜顶上的电视。

路边的黄狗卧在榕树下的阴凉里,坐在马扎上的老头子木然的看着前方,时间好像因为热度变粘稠,静滞不前。

赶在日落之前,承南来到了山路旁的老房子前。

门前圈起的小园子里草长得很高,很多年没有修理过的荒凉模样。

承南伸手探入门口的信箱,摸索着,摸索着,突然一丝冰凉从指尖流遍全身。

是了,钥匙在这。

把钥匙插进锁头,承南回头望了眼余晖。山的那头,那一丝热量渐渐的散去了。

砰。

关上门,承南点起了竹灯。

屋里的气味难以形容,他不由的屏住呼吸,一扇一扇的打开窗子。

走到自己的那间卧室时,承南握住门把手,迟疑了一下。

门开了,卧室的窗子居然开着。

是穿堂风吹开了门,承南被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

屋里的空气很清新,掺杂着夏日特有的气味,那种被炙烤了一白天的青草味。

承南一颗有些担忧的心松懈下来,他关上了卧室门,想躺下小憩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承南耳边传来咚咚声。尽管还是很困倦,脑袋里一个声音却愈发清晰。

醒过来,醒过来!

睁开眼,此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门不知怎么又打开了,一下下撞着墙壁。

四下很静,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几点了。睡的有点头晕啊。承南点亮了手机屏幕。

20:02

八点了呀,睡了好久。可是却不怎么饿啊。

拉出椅子,承南坐在书桌前,准备看本书打发下时间。

初中作文选、四葉集、基督山伯爵......

一排厚书中承南发现一个硬书页的本子。

日记本啊。

小时候确实有记日记的习惯。

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浮上心头。

日记本上记录的事情好像发生过,又不确切。

“2005年6月23日 星期五 天气晴

今天去了孙立家玩,很开心,一起看了恐龙”

看了恐龙?是看了恐龙的电视节目吧。

承南皱了皱眉头,孙立又是谁呢?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五 天气晴

今天在学校受批评了,因为作业又没写完。

可是这怪我吗?

难看的茄子色,一抓一大把。”

茄子色?紫色吗......看不懂最后要表达什么意思。

承南心里有些不舒服,快速往后翻了好几页。

“2008年2月6日 星期五 天气晴

今天去河里游泳。本来想邀请王娇一起看电影,但是我很害怕。好像是一样的粗棒子,咚咚。”在纸上还贴上了一张女孩子的一寸照片,看起来蛮清秀的,紧挨着的却是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生活照。承南的脸被圆珠笔用力的来回画过,脸上只剩一个蓝色的大窟窿!”

莫名其妙!

承南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厌恶的合上了日记本。

为什么每次记日记都是星期五。天气晴?

没有逻辑啊,08年我也是初中了,记日记会这么逻辑混乱吗。二月份,会去河里游泳吗?

承南飞快的翻着本子,后面的每一篇日记都赫然写着星期五。星期五。星期五......

自己从少年的圆润变为成年的潦草。

那字迹,跟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

承南脑袋上冷汗密布,哆哆嗦嗦的右手举起笔,

写下了星期五三个字。

一模一样。

承南惊慌的站起,日记本砰的掉落到地上。

昏暗的光线下小屋的天花板好像越来越低。

日记本最后一页打开着。

“2014年8月23日 星期五 天气晴”

没了?怎么会?怎么会?

8月23日。是明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承南额头的汗水一颗颗的滚落到灰白色的地砖上,脑海里的许多疑问开始飞速旋转,汇成一个最大的谜团。

哎?我回到这个县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的同学,朋友......如乐的婚礼......如乐......如乐县。

对了,这是如乐县......

承南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年看过的一本书,讲到的所谓人灵魂的归所。那些怀有强烈念想的人,死后会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在这个早已不复存在的时空里,重复最后一天的历程。

好像是,2005年我搭火车回去老家,想看望已经病危的奶奶最后一眼......我想起来了......地震,地震发生了!无辜的人,被掩埋......而我,还没到家.....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小县城的夜晚黑的像再也不会有天明。没有人会在意一间屋子的灯光从亮到灭。

当第二天的日头出现时,一切都将照旧。

小县城的风貌一如十几年前。

表~里世界

在玻璃窗上贴着“小卖部”的小屋,中年女人摇着蒲扇仰头看着放在冷饮柜顶上的电视。路边的黄狗卧在榕树下的阴凉里,坐在马扎上的老头子木然的看着前方。

时间好像因为热度变粘稠,静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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