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愛,不得不各自天涯

又快冬至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還沒有來,溫度卻也降到了零下。北京的冬天總是乾冷乾冷的,東北老家也冷,都是冷,卻一點都不象北京這麼幹。

曲涵拉了拉胸前的圍巾,哈了哈雙手。

剛從江潮平的醫生辦公室出來沒幾分鐘,就接到了趙平的電話。

“曲子,你在哪?”和前些年慢騰騰的性子相比,趙平這些年說話越來越快,大概是做了老總後,越來越忙了吧。

曲涵想了想,他知道瞞不住趙平,一定是江潮平告訴趙平了。

聽到趙平焦慮的聲音和發動車子的聲音,他知道,趙平一定放下手頭的工作,來找他了。

“剛從潮平辦公室出來。趙兒,潮平告訴你了?別急,我在醫院門口等你。”他不急不慢地說,聲音裡聽不出一點情緒。

“好,你在門診找個地方坐一下或者在潮平辦公室等我,我半小時到,別到醫院門口,別凍感冒了。”趙平急急地說。

“嗯。你慢慢開,不急。”他掛了電話,從口袋裡拿出口罩,戴上。在門診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等趙平。

這個口罩,是路洋兩年前買給他的,那一年,北京的霧霾特別嚴重,路洋一口氣買了十個給他,他想勻幾個給路洋,路洋不肯要,她說,我都不怎麼在北京,都在外省或國外,我不打緊。你要保重,咱媽還得靠你照顧,你是我們家的主力。

那時侯的路洋,心裡還有他,時常想著他。

路洋常年在外出活動,前些年出去,遇到好吃好玩的,就算回不來,都會讓主辦方一定要寄回來給他,裡面還會夾上她寫的明信片。

有時侯明信片上是她畫的一張小畫,可愛的或者抽象的,有時侯會寫上一行字:等我回家,彈奏我的曲子,或者,想念我的曲子。

這樣的話常常撩動他的心絃,他收到明信片,心癢癢地恨她,恨她撩了他,卻不回家,恨她總是一兩話就能讓他忘了自己是個血性男子,是有需求的,連偶爾湧上心頭的出去後海酒吧來個豔遇都覺得對不起路洋。

有些愛,不得不各自天涯

他喜歡路洋,那個總是一身文藝的布藝服裝,笑起來很張揚、說話很大聲的北京女孩。

路洋從不會低眉淺笑,與她一身的文藝氣息一點都不搭,他說她,是個外表與內心一點都不協調的女子,他笑她是個小騙子,專騙他這個直腸子的東北帥哥。

他喜歡她,從大三那年遇到她直到現在,十二年了。

十二年,他和她狀況逆轉。

現在的他,一事無成,她,名揚海內外,知名的旅遊博主、大V,跺跺腳旅遊圈要抖三抖。

幾個月前,路洋的媽媽終於捱不過病魔,撒手而去,他的路洋現在離他越來越遠。

有一天,趙平回到北京,約他見面。

酒至半酣,趙平拿出手機,打開相冊,把手機遞給他,說,“曲子,你看了,別生氣。”

他愣了愣,似乎能想到手機裡的東西和路洋有關,他有點心慌,半晌,還是接了過來。手機裡是趙平拍到的路洋和一個男人的照片,有她和那個男人擁吻的照片,有他牽著她的照片,還有他在夜裡進她房間的照片。

趙平看著他,捉摸著他的心理,下定決心地說,“曲子,我聽一塊參加活動的博主說,他倆已經在圈裡是公開的情侶關係了,兄弟,你已經把她媽媽送走了,夠了,足夠對得起她了,分手吧,好女孩多的是。”

其實,他怎麼不知道她心裡有了別人呢。早在二年前,他幫她收拾她帶回來的行李箱裡發現杜蕾斯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

她母親清醒的時侯遇到她回來,她母親說:“路洋,別老往外跑了,在家好好陪著曲子,給他生個孩子,你也不小了,三十多歲了,再不生,年齡大了,風險太高了。”

路洋說:“生什麼生?生了,他能養嗎?他拿什麼養?他現在工作都沒有,自己都要我來養,他怎麼養得起孩子?”

她母親氣得半死,指著她說:“路洋,你這白眼狼,曲子不是為了你,他會辭了職來照顧我這個病秧子?這本來都是你的義務。”

路洋望著地板不吭聲。

他轉身離開了病房,眼淚不爭氣地溢滿了眼眶。

路洋的話多錐心呀,那時侯,他真的動了離婚的心的,他知道他和她再也沒有以後了,他已經不是那個能給得起她自由能為她遮風擋雨的他了。

如果,如果自己愛她少一點,可能就不會辭職,也不會因為她的話痛心,或者他會轉身離開。

然而,他喜歡她,喜歡到願意做任何事。

再回到病房的時侯,路洋趴在她母親的病床前睡著了。睡著的她,口角流涎,嘴角上翹,臉上微笑著,還是當年那個他遇見她時的模樣。

他的心剎那柔軟了起來。

算了,算了吧,再難也就這幾年了,她母親的病潮平說是好不起來的了,時間的問題,一切等老人去了後再說吧。自己當年給當年這個女孩的承諾不就是這樣麼?給她一生安穩,給她一生自由無論金錢還是人生。

有些愛,不得不各自天涯

“曲子,出來吧,我到了。”趙平的來電打亂了他的思路,他拉上棉衣,圍上圍巾,到醫院門口找到趙平的車,上車坐在副駕位上。

趙平看了看他的臉,蒼白、消瘦,心裡一緊,嘆了口氣,沒說話,踩了離合,車子緩緩駛入車流,一會到了一家東北飯店的門口。

一坐下來,趙平熟練地點起了菜,連菜單都不看:“小米粥、醬骨架、小雞燉蘑菇、松鼠魚、醋溜大白菜、芹菜餃子、白菜餃各來一份,三位,慢點上菜,還有一位沒到,等那位來了再上。”

點完菜,趙平點了支菸,狠狠吸了幾口,又象想起什麼一樣,狠狠地把煙掐滅在菸灰缸,用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語氣說:“曲子,住院!馬上!必須得治!”

聽到趙平的話,曲涵鼻子馬上酸了,眼眶立馬就紅了,他知道,這位好兄弟做好了一切準備,包括錢包括人。

“多少錢,咱都得治!”趙平看他不說話,又強調了一句。

“潮平說,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必須手術後化驗才知道,就算是惡性現在還是早期,現在治來得及,曲子!”看他不說話,臉上表情懨懨的,似乎對他的話沒有太多的興趣,趙平又繼續說。

“你不用想那麼多,一切有我,還有潮平,我們不會看著你不救。”

話剛落,江潮平也進來了,坐在曲涵身邊,江潮平帶進來一股寒氣,曲涵冷得縮了口氣。

“曲子,聽趙兒的,馬上住院,我馬上安排手術,咱兄弟三人一起來的北京,回去也必須得三個人。”江潮平抓住他的胳膊,眼裡已經溢滿了眼淚。

是啊,高考那年,他們仨個都填了北京的大學,那年,他和趙平都考上了人大新聞系,江潮平考上協和醫學院,大學畢業那年,三個人都選擇了留在了北京。

如果不是她,他應該不會留在北京。

畢業前,他父親為他早找好了家鄉的單位,鋪好了路,前途一片光明。畢業前兩個月,他去她的學校中央美院找她,問她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回東北,她說,去東北啊?去幹啥?我沒有這個打算!我生在北京長在北京,去東北那旮旯,怎麼會習慣?

他想了想,怎麼能讓自己的愛捆綁了他的首都小愛人呢?於是,他選擇了留在了北京,選擇在某剛起步的互聯網網站工作,為此,母親還和他慪了近一年的氣。

剛好遇上互聯網大爆發的時代,論壇、博客、微博,他如魚得水,五年不到,就做到了大區老總,錢賺了不少,前途無限,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他愛的女孩一步步推向了高峰。

她是學畫畫的,卻愛攝影,文字功底比起他這個學新聞的人來說,是差了不少的。於是,她拍來的照片,他為她的照片配文字,發在他的旅遊頻道上,很快,她在他網站的號迅速爆紅。

他在北京工作的第五年,他在海淀買了套小兩房,總算結束了租房時代。

那一年,他向她求了婚,她做了他的新娘,那一年,他28歲,她26歲,在最應該結婚的時侯,他們修成了正果。

在他和她的婚宴上,趙平、江潮平來祝賀,他說:“趙兒,潮平,我們兄弟三人一塊來北京,回去一定要三個人風風光光的回去!”

那時侯,趙平在北京的一家紙媒上班,紙媒越來越難做,他把趙平拉到自己單位,趙平在他的照顧下,越混越好,五年前,他要辭職照顧她母親,趙平怎麼也不同意,他說:“你辭了職,怎麼生活?你別忘了,女人都很現實,如果你給不了她所需要的,將來,將來,你們的結局是什麼,你想過沒?!”

那時侯他笑趙平太庸俗,把他和她的愛情想得和俗人一樣。

有些愛,不得不各自天涯

不過五年,其實嚴格來講是不過三年,三年,他就看到了趙平想到的結果。

看他在惚神,江潮平推推他:“曲子!聽到我說的嗎?”

他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兄弟,唉,這是怎麼了?現在經常失神,回憶過往,是老了嗎?以前的那個灑脫的曲涵去哪了?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朝潮平點點頭,說:“我聽到了,我考慮一下吧。”

“曲子,昨天你媽打電話給我,說很想你。這幾年,你都不怎麼回去,原來你說路洋她媽生病,你走了沒人照顧,現在,她媽已經死了,你還不回去多看看你爸媽嗎?你知道你爸媽多想你嗎?你爸媽都六十多歲了,難道你想讓白髮人送你這個黑髮人嗎?你有良心嗎?除了路洋,你連你爸媽都不管了嗎?”趙平說著說著眼睛紅了,“路洋不值得你放棄生的希望,一個不愛你的人,值得你付出你生命的代價嗎?你得多為你父母想想。”

說到父母,他心酸了。

這些年,路洋她媽差不多花光了他的積蓄,想回東北老家看父母,想想去一趟所需的花費足夠路洋的媽媽一天的治療費了,所以,有回去看父母的心的時侯,每次都說服自己,等老人好了,他出去工作,會有時間去看爸媽的,總會風風光光的回去的。

想到這,他的眼淚再也沒忍住,不受控的流了下來。

“趙兒、潮平,我怕我還不起你們啊!”終於,他開了口。

是啊,他怕還不起,他還怕沒有時間還。

如果是惡性腫瘤的話,他拿什麼來還兄弟的錢?拿什麼來還兄弟的情?!

“我們不要你還!你要還,你就好好活著,拿你活生生的命來還!”江潮平和趙平說。

“好,我治!”他下定了決心,“別告訴我爸媽,也別告訴她,請你們幫我隱瞞。”

“好!”那兩人含淚點點頭。

“快冬至了,馬上快新年了,我想等她回來,把離婚辦了再手術,潮平,可以嗎?”他望了望潮平。

“離冬至也沒兩天了,離明年還有八九天,你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儘快回來。今天先住院,路洋回來,我放你假,帶藥回去吃就行。”江潮平看曲涵鬆了口,他也放下心來。

“離婚,需要我幫你找律師嗎?”趙平夾了塊醬骨架,放在他盤子裡。

“不用,我和她沒有什麼糾紛,很好解決。”他睜了下眼睛,讓自己痛的心輕鬆一下。

“曲子,聽我說,你這幾年為她媽付了這麼多,兩三百萬是花了的,她要有點良心,應該要給你些經濟補償,還有你買的那房子,和她聊聊,別做為共同財產了,你說呢?”趙平看了他一眼,試探地探他的口風。

“花在她媽身上的錢就算了,她一個女孩子,賺錢不易,房子麼,就給她吧,身外之物,離婚了,以後不能再照顧她了。”他嘆了口氣。

趙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潮平,終於忍不住說了句:“曲子,這麼做,值得嗎?她已經不愛你了,她出軌了,你還這麼為她考慮,你能不能自私點?!自私一點點就好!”

錯的人遲早會走散,對的人遲早會在一起。所以,分開其實沒什麼了不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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