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疫情真人實錄(7):後浪的時代,護士就是戰士!

原創 張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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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人:肖雨青

職業:武漢某醫院發熱門診護士

年齡:23歲


編者:

採訪肖雨青時,我問她的名字是哪幾個字,她說“雨青,雨過天青。”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是雨過天青,不是雨過天晴。雨過天青,是指雨天之後萬物復甦。”

不得不承認,給她起名字的人很有文化。我一聽到雨青,馬上想到的是“天青色等煙雨”,當年我還專門查過什麼叫天青色,原來就是指雨後的天空泛起的淡淡青色,這種顏色很美,只有在雨後才能看見。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肖雨青的故事,就是一個雨過天青的故事。


武漢疫情真人實錄(7):後浪的時代,護士就是戰士!

星塗 作


肖雨青:

今年是我參加工作的第三個年頭。此前,我是一名兒科的護士,每天跟無數的小寶寶量體溫,打針,包紮……我覺得寶寶們連哭起來都那麼呆萌有趣。


而這個春節,我的服務對象,不再是可愛的小寶寶。一夜之間,我覺得自己上了前線,那麼猝不及防,而且還是前線的最前面。


1月25日,我所在的醫院宣佈作為新冠肺炎定點醫院。


1月27日,我和同事們住進指定酒店,不允許回家。


我被正式調到了醫院當時最忙的部門——發熱門診。


那時的發熱門診,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整個大廳被擠得水洩不通,連外面的走廊,走廊的外面,一眼望去全是人頭攢動。我有點發怵,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在春運的火車站。


病人把我團團包圍,全是滿眼緊張焦慮:

“護士,我燒了三天三夜了,快讓我住院吧。”

“護士,我頭暈還想吐,這是不是新冠肺炎?”

“護士,能不能快點給我打針……”


我回答不了這些問題,我不是醫生。但是,我必須要應對無數這樣的問題。我只有一遍一遍告訴病人:“不要著急,先做個登記,再量個體溫……耐心等一下,很快到您。”


我發現許多病人拖著行李,看樣子是直接奔著住院來的。可是自從一宣佈作為定點醫院,這裡所有的普通病房便馬上封閉進行改造,改為隔離病房,在改造沒有完成前,無法接收病人。


一些病人是輕症,我們就說服他們回家隔離。但有些病人需要治療,在打針輸液之後,他們中許多人乾脆不回家,就在門診椅子上歪一夜,第二天再接著輸液。他們不敢回家,怕傳染給家裡的親人。但封城了,他們無處可去,只有醫院才能給他們安全,可是,醫院沒有床位,於是這門診的一把小椅子,也成了他們棲身的依靠。想想在這寒冷的冬夜,能給他們一塊遮風擋雨的天空,也算是一種慰籍。


天亮了,他們中有人問我:“哪裡可以買到吃的?”“哪裡可以找個人少的地方呆一下?”我就會指給他們:醫院食堂可以買東西吃,二樓的空氣比這裡好,建議上去待著。


一連幾天,發熱門診的人越來越多,看著那一張張憂傷的面孔,一雙雙渴望的眼睛,每個人後面都是一個家,我想,他們在離開家的時候,心裡肯定是充滿恐懼和牽掛,但他們一定還在安慰家人“不要擔心”。我好想為他們多做點什麼,但我除了給他們測體溫,做登記,也只能給他們多一點耐心,多一點微笑和鼓勵了。


2月6日晚上,是我難忘的一夜。那天我上白班,回到酒店,吃過飯,洗過澡,電話突然來了,醫院通知我和另外5個白班護士趕緊回醫院幫忙,住院部改造好了,今晚全面開放。


院子裡停滿了各種車子,都是從各個社區隔離點轉運來的病人,已經有夜班護士在接車,登記,組織排隊了。車子還在一輛一輛地開進來,人手完全忙不過來。


有的社區有人牽頭帶隊,有的沒有。一些病人估計在路上輾轉了多時,情緒很不好。有的病人生怕沒有床位,推推搡搡,拼命往前擠。我衝到隊伍前面,用手掌握成一個喇叭,告訴他們不要慌亂,床位都有,一個個來。


那一夜,忙到凌晨2點,將近300個病人入院。


第二天白天,又持續了一整天的忙碌。到了2月7日晚間,剛改造好的800多張病床,全部住滿。


2月8號,發熱門診的人終於少些了。


鬆了一口氣,我坐下來回想前些天的忙碌,忽然有些後怕起來。


當時醫療物資很緊張,醫用防護口罩和n95口罩只能滿足住院部的醫生,作為門診護士,我們用的都是普通的外科口罩。防護服也極度有限,所以我們穿的只能是隔離衣。隔離衣就是有點像圍裙,後面繫帶子的那種。


我在腦子裡仔細梳理這些天的工作,反覆倒帶——和病人在一塊有沒有保持1米以上的距離?每天都洗了幾次手?有沒有摸過眼睛、鼻子、嘴巴?


沒事的!


我不僅僅是個護士,這一刻起,我也是一個戰士!


戰士就要堅強,哪怕是在前線,我一定沒事的!


最擔心我出事的,是我的媽媽。那段日子,跟媽媽視頻,是每天的必修課。我會主動告訴她,我每天都有專車接送上下班,是政府專門給我們安排的公交車,每次都消過毒,很安全。我們跟新疆醫療隊住在同一個酒店,他們全吃牛羊肉,我們也跟著沾光,伙食比家裡好多了。


一開始那兩天,媽媽總是說不了兩句就哭,後來慢慢習慣了,不哭了,但是她每次都恨不得從手機裡鑽出來,一遍一遍在我耳邊單曲循環:“注意安全。保護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媽媽是一個醫生,確切說,是個藥劑師。疫情開始,就沒有上班了,天天在家惦記我就成了她的工作。


我的爸爸也是個藥劑師,也許是我家裡的話都被媽媽一個人說了,所以他就沒什麼話了。對於我在一線抗疫這事,他只跟我談過一次,那是1月26日的晚上,醫院那時剛通知我第二天去發熱門診報到,我爸爸問我:“你去不去?”我說去,他點點頭:“好。”


我為什麼不去呢?這就是我的工作呀。對於一個學醫的人來說,和病毒來一場殊死戰鬥是多麼難得的經歷。我沒有太多思想鬥爭,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或者說是我自覺的選擇,就像當年選擇當護士一樣。


我的爸爸是醫生,媽媽是醫生,奶奶是醫生,外公是醫生,舅舅是醫生。我的外婆是護士,舅媽是護士、姨媽是護士。我從小身體不好,只要生病了,一家的醫生護士都圍著我轉,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護士外婆護士姨媽和護士舅媽,她們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讓我特別希望自己長大了,也能當一名像她們那樣的白衣天使。


我是真的喜歡當護士,這次疫情,我帶到酒店裡的東西,有不少護理學的書,休息時間,我喜歡翻翻。我不是學霸,但是我想考研究生,報考護理系的心理專業。


這次,當我親眼看到那些病人心理承受的巨大壓力,尤其是有些人眼睜睜目睹多個親人的離去,那種精神的創傷遠遠大於身體的病痛。這些,都是心理護理的課題。看著他們,我默默流著淚,心中更加堅定了考研的決心。


編者:

4月30號,肖雨青接受了醫院組織的核酸檢查,陰性。

5月1號,她回到了離別95天的家,開始14天的居家隔離。

媽媽做了一桌子菜等著她,裡面不乏小龍蝦、雞湯這樣的難度菜。媽媽是個從來不進廚房的人,平時一家三口反正都忙,大家就基本在外面吃,而疫情一來,外面沒得吃了,逼著媽媽學起了燒飯做菜。

媽媽說,她學做菜,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沖淡對女兒的擔憂,誰知一不小心,還成了大師傅,“哈哈,要不是疫情,還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潛力”。她一個勁給女兒夾菜,說以後疫情結束了,也不讓女兒在外面吃了,她要天天做給女兒吃。

爸爸依然是那麼淡定,看見女兒回家了,只說了一句:“回來了就好。”

千言萬語,都抵不過一個平安歸來。

這個十四天的長假,是肖雨青自參加工作以來從未“享受”過的待遇。整整兩週,不用上班不用忙碌,還有那麼多好吃的,那麼多好看的書,關鍵是,可以天天在家陪爸爸媽媽——自己已經有好久沒有好好陪伴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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