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與共,天下大同

近年來形成了一股國學熱,紀念孔子、提倡讀經、讚美儒學道德、談論儒學的復興等,試圖用道德經來解決現實中的問題。面對現實中存在的種種問題,很多人認為以儒學為核心的傳統文化可以拯救中國,而且可以拯救世界。有人喊出了西方文化已死的口號,21世紀就是儒學復興的世紀。

在1992年,季羨林教授發表了《二十一世紀:東方文化的時代》一文,以為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關係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到了二十一世紀三十年河西的西方文化要讓位於三十年河東的東方文化,使人類文化的發展進入一個新時期。

早在上個世紀初辜鴻銘在《挑戰與出路》一書中就提出來了,西方人如果能夠研究中國文化就可以幫助現代世界解決最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就是拯救文明的破產。而梁啟超更是大聲疾呼要以中國的“精神文明”去拯救西方的“物質疲憊”。

但是我對這些都持懷疑的態度,現今我們是否面對的就是精神文明的缺失和物質疲憊呢?西方文明在追求經濟發展的同時對他們的文化遺產等進行了全方位的保護,而我們的文明確是用諸如北京那樣拆掉古城牆的方式來追求現代化。西方文明在物質文明得到保障之後,追求更多的諸如人權、民主、自由等精神層面的東西,而我們現在卻依然處在拜金主義的巔峰。我們的文明又對這些問題怎樣的解決了呢?

我看過百家講壇中曾仕強解讀易經,他認為當今人類社會面臨的什麼環境危機,在幾千年前的周公時代的易經中就得到了解決,“天人合一”思想就是一種體現,我們古老的生態文化給我們留下“天人合一”的思想,教會我們重生、貴生。它關注人自身生存,關注人的心靈,將環境和心靈感受聯繫起來。但是這是一種理想化的思想,而並不能解決環境危機的現實問題。若真的將環境與心靈感受聯繫起來,那就是對西方的物質文明的全盤否認。因為只有農耕文明最接近於這種思想,讓整個世界都回到農耕文明的時期,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還認為西方文明在哲學、物理等方面研究世界的起源問題時,我們的老祖先在《道德經》中就已經由老子的一個“道”字就解決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所說的“道”,是宇宙的本原和普遍規律。這等於說西方研究物質到底是由原子還有更小的電子質子甚至更小的物質構成的這個命題是沒有任何價值的。這是對科學發展的一種否定,顯然是不成立的。

“易經”還認為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具有陰陽兩個方面,奇數的都是陰,而偶數的都是陽,你看我們的大拇指是雙節就充滿了陽剛之氣,而其他的指頭是三個關節就都屬陰。陰陽結合才是一個完整的手。雙手共28個關節就說明28星宿都掌握在我們的雙手中。也就是我們已經掌控了整個世界。

若我們真的掌控了世界,那麼何至於我們近現代來深受西方的侵略和摧殘呢。我們有何至於跟著西方的腳步進行改革開放尋求經濟的大發展呢,我們何不保持自己的農耕文化,閉門造車的去發展我們的農耕文明呢?所以西方文明也是有自己的優點的,我們不能全盤否定,而認為只有中國文化才能拯救世界。

這些所謂的“道”以及“天人合一” 在我認為等思想只是一個相當籠統的概念,並不能解決現實中具體的問題。比如說什麼樣的行為才是合乎“道”的行為,而對該行為是否合乎“道”又是怎樣的一個判斷標準呢?而且用陰陽解釋一切未免顯得過於牽強。

關於中國文明可以拯救世界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

1、很多人認為現在西方世界的發展追求物質利益的享受,不追求對自然資源和環境的保護,對其採取掠奪式的開發。這是它帶來的負面影響,然後我們就認為這是不合乎“道”的,但是我們又應該採取怎樣的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呢。又怎樣去平衡人類對物質享受的慾望和資源的過度開發呢。有些人認為我們應該有節制的合理去開發和利用資源,但是在人們在追求經濟發展和個人享受的大趨勢下,這種節制應該是怎麼樣的一個度,這也是很難解決的。這在我們的思想中便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也就是說我們的文化最多隻能解決我們應該怎樣,而不能很好的解決我們沒有怎樣之後出現的問題。面對西方文明發展中已經出現的這些問題,我們的傳統文化就顯得束手無策了。

2、還有人認為西方倫理道德缺失,需要東方文明去解決這些問題。但是我們的傳統文化中什麼“三綱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思想其實是對人性的壓抑,難道我們要用壓抑人性的辦法去解決西方倫理道德缺失的現象嘛。這是對我們提倡的自由,人權以及女權的一種倒退。

3、還有很多人認為西方文明處在危機狀態,隨時有崩潰的可能,要用我們的文化去拯救他。我看過王小波的一篇雜文是這樣寫的,我們總是想著認為西方世界要出現嚴重的問題,然後我們去用中國的文化去拯救世界。這就等於是說我們總盼著西方文明出現問題一樣,是一種不正常的心理。

但是西方文明卻一直存在了這麼多年,而且還發展的很好,西方發達國家的人民生活質量、人權的保護以及民主言論自由等都是遠遠高於我們的,雖然有一點問題比如說剛才說的資源過度開發等,但是他們會去尋求各種方法去解決的,比如採取法律等措施。

中國文化是世界上唯一五千年綿延不絕的文明,一方面顯示出驚人的生命力和燦爛的文化奇觀,這一點是值得我們驕傲的,這說明我們的文化確實有其長處。它的偉大造成了一批國粹復古者,盲目自大、抱殘守缺、自以為是、忘乎所以,總有一種救世主情結,說什麼天不變道亦不變,說什麼中國文化可以拯救世界?

但是另一方面還有對人性的壓抑、缺少民主自由等等負面的東西,以及歷史累積而成的陳腐落後。如果認為只要拿出孔子的道義就可以無往而不勝,無所而不能,那麼為什麼儒家統治了中國2000多年卻產生不出科學與民主來?產生不出現代文明來?產生不出公民意識來?在專制和皇權的威壓之下,平民只有卑微的生存和痛苦的呻吟。另外我們國內現在存在的腐敗、缺乏民主、等這些由傳統文化的糟粕造成的問題,我們都尚且不能解決,又何談用我們的文化去拯救世界呢?

我們正處在社會轉型期,道德危機、生態危機、腐敗叢生、社會誠信缺失,傳統美德破壞,現實在呼喚一種規範和一種理念,呼喚民族文化重建和再生,呼喚民族文化的創新和超越,而不是簡單地用千古不變的儒學來支撐民族文化。

正像社會學家費孝通所說的,我們應當對於中華文化的全部歷史有所自覺,有清醒的認識。費先生提倡東西方文化“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意思就是說東西方文明都應該摒棄自己文化中的糟粕,發揮自己文明的精華,結合另一方的長處共同發展,這才是未來世界的理想狀態,而不是隨便說什麼中國文明可以拯救世界,首先應該拯救的是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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