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婷婷
1966年8月25日清晨，北京城裡旭日暖暖升起，一切都是朝氣蓬勃的樣子。而太平湖上卻驚現一具屍，派出所接到報警電話後，立刻派人前往太平湖。
在警員的努力下，一具滿目瘡痍的男屍很快被打撈上來。
後經證實，屍體是新中國第一位獲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老舍先生。
67歲，三世同堂，本是安度晚年的大好時光，卻自沉於北京天平湖中，中國文藝界為之譁然，我國政界及國際文藝界皆錯愕。
老舍先生走了五十多年，投湖案至今沒有定論，能定下來的只有自殺，而自殺的原因，聒噪不定。
有人說他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也有人說他是以死明志。但無論因何而死，那個堅持為人民群眾發聲，致力於中國文學普及和曲藝改造的老舍先生就是以一種誰都想不到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了。
老舍，原名舒慶春，中國現代小說家、作家，語言大師，代表作有《駱駝祥子》、《四世同堂》、《茶館》等。用通俗、平白的文字來反應時代和生活，是老舍先生作為語言大師的境界，也是其作品的一大特點。
01
鼓勵女兒
作為父親老舍先生是稱職的。
據老舍先生么女舒立回憶，小學四年級有一次考珠算，她才得了四十分，不及格。老舍先生聽後不但沒批評舒立，反而很幽默地說：“四十分不算少了，我小的時候算術學不會，考試時壓根兒算不上來，盡撿別人的廢卷子，簽上自己的名字，把卷子交上去還得不上四十分呢！”
一席話說得舒立破涕為笑了，她也自此以為父親數學成績很差。
直到後來老舍先生在北京師範學校的成績單都明明白白的顯示他的數學成績實際上很優秀，多年受矇蔽的舒立才如夢初醒，併為父親的慈愛感嘆不已。
02
風趣幽默、學識淵博
作為文人老舍先生是幽默風趣的，才華橫溢的。
作家樓適夷有次去看望老舍先生。就問他“最近寫些什麼？”滿族出身的老舍先生笑著說：“我正在當‘奴才’，給我們的‘皇帝’潤色稿子呢！”一陣大笑後，樓適夷方知老舍先生正接受一項新任務——為末代皇帝溥儀修改他的自傳《我的前半生》。
一次老舍先生家裡來了許多青年人，請教怎樣寫詩。老舍先生說：“我不會寫詩，只是瞎湊而已。”有人提議，請老舍先生當場“瞎湊”一首。
“大雨洗星海，長虹萬籟天；冰瑩成舍我，碧野林風眠。”老舍先生隨口吟了這首別緻的五言絕句。寥寥二十字把八位人們熟悉並稱道的文藝家的名字“瞎湊”在一起，形象鮮明，意境開闊，餘味無窮。
青年們聽了，無不讚嘆叫絕。詩中提到的大雨即孫大雨，現代詩人、文學翻譯家。洗星海即冼星海，人民音樂家。高長虹是現代名人。萬籟天是戲劇、電影工作者。冰瑩即謝冰瑩，現代女作家，湖南人。成舍我曾任重慶《新蜀報》總編輯。碧野是當代作家。林風眠是畫家。
03
一見鍾情，喜結良緣
但作為丈夫和情人老舍先生卻是懦弱的。
1930年從新加坡回國的老舍先生住在朋友白滌洲家中。一天，北師大音樂老師帶胡絜青到白滌洲家中，請老舍先生到北師大講演。只一眼老舍先生就愛上了正在北京師範大學讀書的胡絜青。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與胡絜青分別後，老舍先生一天去一封信，連續寫了一百多封信。
他在信中對胡絜青說：“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像個日本少女，你不愛吭聲……你很好學，我對外國名著、外國地理、歷史、文學史也很瞭解，彼此有共同語言，能生活到一起。”
胡絜青與老舍先生第一次擁抱，是在中山公園後面的小沙灘。這是在那個守舊的年代，兩人做出的“大舉動”。
1931年夏天，在燈市口一家三層樓的旅館裡，在羅常培先生主持下，胡絜青和老舍先生結了婚。
04
因戰亂分別
婚後的第二天，老舍先生對胡絜青說：“我有一句話必須說清，平日，如果你看到我坐在那兒不言語，抽著煙，千萬別理我，我是在構思，絕不是跟你鬧彆扭，希望你別打擾我。”這句婚後叮囑讓胡絜青在老舍先生生命的盡頭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與老舍先生結婚後，胡絜青一直甘居老舍先生身後，為他照顧一雙兒女、伺奉公婆。也正因此，老舍先生才能全心地投入創作中。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我國在武漢成立抗日大後方，老舍先生放下手中的工作奔赴武漢，全心撲在抗日上。
留下胡絜青和三個兒女，以及老舍先生的老母親在北平相依為命。
1938年，武漢淪陷，老舍先生隨著武漢區抗日組撤退至重慶，並被選為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常務理事兼總務部主任。
05
從同事到同居
與老舍先生一起受聘於“文協”的還有容貌昳麗，才女之名遠揚的趙清閣。
最初，年輕的趙清閣與老舍先生一直是合作關係。兩人在日常工作中，總是配合默契。
慢慢地，在朝夕相處中，老舍先生對這個年輕有才的女作家，產生了別樣的情愫。在“文協”工作之外，趙清閣還創辦了刊物《彈花》。在趙清閣主編的《彈花》上，老舍先生成了主要的約稿對象。
期間，兩人還合寫了《桃李春風》，老舍先生擅長人物對話負責對話部分，趙清閣則負責她比較擅長的戲的表現部分，兩人在創作上的配合一度被認為是“珠聯璧合”。
在頻繁來往中，才子與才女沒能壓制住男女之情，守住道德的底線。
很快，老舍先生便與趙清閣便揹著妻子胡挈青偷偷同居了。
兩人戀情發展不久，老舍先生的朋友便偷偷將消息送到了胡挈青那裡。
06
千里尋夫
得到消息後胡挈青第一時間帶著一兒兩女趕往重慶。
她輾轉數月，歷經千辛萬苦後終於趕到重慶。然而她們母子四人第一時間見到的並不是老舍先生，而是協會成員。
正在吃飯的老舍先生，聽說夫人到了，竹筷“聞胡落地”。
老舍先生並沒有執手相看淚眼，反而說屋子需要收拾，讓母子四人居於別處二十多天。
在這漫長的20多天裡，胡挈青在等待，趙清閣也在等待，老舍先生在逃避。老舍先生覺得愧對妻子，也愧對趙清閣。他糾結其中，不知如何自處。
最終，主動打破一切的是趙清閣。
老舍先生的逃避傷透了趙清閣，傷心欲絕的趙清閣毅然收拾行李離開了重慶。
隨即，老舍先生回到了原配妻子胡挈青和子女身邊。
07
千里尋情人
但老舍先生並沒有就此終結，而是追趙清閣到上海，胡絜青得知老舍先生到了上海之後，便追隨老舍先生也去了上海。
這一次，老舍先生不再像第一次一樣逃避了，他換了一種方式逃避，他對趙清閣說：
“我們想法子逃到遙遠的地方去，找一個清淨的住處，我著書，你作畫，與清風為友，與明月為伴，任天塌地陷，我們的愛情永生！”
趙清閣對著被愛情衝昏頭腦的老舍先生說：
“我們是活在現實裡的，現實是會不斷地折磨我們！除非我們一塊兒去跳江，才能逃避現實。”
於是，這場追逐，再次以老舍先生迴歸家庭收尾。
但這一次的離開，也未讓老舍先生徹底斷了對趙清閣的念想。“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這話果然不虛。此後的老舍先生，竟一直未忘記趙清閣，也未放棄和她在一起的想法。
不久後，趙清閣再次收到了老舍先生的信，這次，老舍先生在信中告訴趙清閣“自己已經想好具體的私奔辦法了。”
信上說他已經在馬尼拉買了房子，為了重逢，希望她與自己一起去那定居。
這一次，趙清閣再次拒絕了老舍先生的請求。並託人給老舍先生帶去一封信，信上只有八個字：
“各據一城，永不相見。”
此後，趙清閣終生未嫁。
在這場感情中，無論是她，還是老舍先生、胡絜青都傷得體無完膚。
08
心如死灰，投湖自盡
被趙清閣拒之千里的老舍先生，迴歸家庭後並沒有得到妻子胡絜青和兒女們的原諒。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老舍先生遭到了批判。在老舍先生遭遇批判時，胡挈青積累多年的怨氣也爆發了。
坊間傳言說老舍先生在文革期間受到了紅衛兵激烈的批鬥和毆打，同時胡絜青還寫大字報告發老舍先生的婚外情。當然這個大字報至今沒有找到相關證據，卻一直在坊間流傳不息。
老舍先生白天捱了紅衛兵的毒打和一整天的批鬥，晚上回家後卻被妻兒拒之門外，無家可歸的老舍先生在太平湖邊上坐了很久，於深夜時分投湖自盡。
趙清閣得知這個消息後，每日晨昏都要上一柱清香，紀念老舍先生，直至去世。
晚年的趙清閣，捐了收藏的書畫真跡，家裡掛的都是複製品，卻在書案前方的牆上留下一副對聯， “清流笛韻微添醉，翠閣花香勤著書” ， 這是趙清閣唯一沒有捐出去的真跡，那是1961年生日老舍先生送給她的， 邊上的小字是“清閣長壽”，落款為“老舍恭祝”。
老舍先生的一生，有榮譽也有詆譭，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有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淡生活。
他被詆譭得最多的無非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和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而這兩段感情也成了壓垮他生存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我們看來這樣的感情結局實在過於慘烈，但他或許並不這樣認為。觀賞西洋畫時他說：“我愛什麼，什麼就好。沒有客觀的標準。‘客觀’，頂不通。”
或許在他看來感情也是如此，他愛什麼，什麼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