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州人物二章(散文)

道州人物二章(散文)

從小人物看中國大變化。

——題記


道州人物二章(散文)


廖 大 娘

廖大娘是道州城最早挑米粉賣的女人。

認識她,實屬機緣。那是一九八八年端午節的前兩天,我跟隨父親從鄉下進城看龍舟賽認識的。那次,我和父親在縣城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在早餐攤點上吃米粉。這時,老遠聽見有人在叫賣:“賣—粉—呃!”聲音字正腔圓,聽起來很甜美。一會兒,叫賣的人過來了,是位中年婦女。她穿著樸素,身材勻稱,嘴角有顆黃豆大的痣。這兒沒人買她的粉,她很快消失在小街的盡頭。我傻呆呆地問父親:“爹,她賣粉沒桌椅碗筷怎麼吃啊?”父親笑著說:“你個蠢子,她是賣給城裡人帶回去煮著吃的,這是送賀上門!”我恍然大悟。那時我十一歲。我也第一次知道城裡人做生意的花樣比鄉下人多多了。

一九九四年九月,我考進城裡的師範學校讀書。從此,廖大娘許多次進入了我的視線。我晨跑時經常能遇見她。我敢肯定六年前看見的賣粉的女人就是她。她嘴角的痣依舊在,她叫賣“賣粉呃“的腔調依然沒變。她是這附近的街道唯一挑粉賣的人。除了她,我還沒遇見第二位。挑粉賣,成了廖大娘的職業。六年前她每天賣七八十團米粉,一團賺五分錢,她一天能賺三四塊錢,一個月能賺九十百來塊。那時她賣的是自己用幹米粉泡的自浸粉,六年後,她改賣機子打的粉。她每天一大早便到打粉老闆那裡“進貨”,花一個小時就把粉賣了。一天賣百多糰粉,一團賺一角,一天能賺十多塊,一個月就賺三四百塊。她賣多少粉賺多少錢是我有一次晨跑遇見她時曉得的。

那天,有人買她的米粉,我便停下來和她說話。

“大娘,你每天都出來賣啊?”

“是啊!”

“一天能賣多少?”

“八幾年每天能賣七八十團粉,現在能賣百多團。”

“以前一團粉能賺多少錢?”

“五分。”

“現在能賺多少?”

“一毛。”

看來,廖大娘是個能幹人,每天清晨風雨無阻賣米粉。這其中還真有哲學。天天堅持賣,人家便知道你天天賣。天天在那個時候叫賣,買粉的人就會習慣了在那個時候等候。這可能也是小攤小販生意上的學問。

師範畢業,我到了鄉下工作。好幾年沒有聽見廖大娘賣粉的叫賣聲。那聲音,既不刺耳又好聽。我時常懷念那三個字。

二零零四年秋,我進入城裡工作。一切都在變。古老的道州城變大了,變美了。廖大娘卻仍舊操持著她的老行當,依然挑著粉叫賣,聲音依然甜美,叫賣的節奏依舊。我想她一定很幸福,像所有的愛生活愛想象的女人一樣。五年後,我的猜測得到證實。

那天,我去買她的粉,跟她聊起來:

“大娘,該歇歇了。”

“哦,快了。”

“是嗎,你不賣了我們可沒那麼方便,我們都是你的熟客!”

“是啊,我買了養老保險,再過五年,我就能領養老金了。”

“那蠻好,你晚年有著落了!”

“是啊,你看我現在賣粉還得勁了!”

她呵呵地笑著。

我也笑。

沒想到挑粉賣的廖大娘能“退休”領“工資”。她不知不覺中把幸福的事兒說出口。那一刻,我心裡特別舒服暢快。老百姓在期盼中享受到了發展改革的成果,病有醫療保險,老有“退休金”養老,眾人快活。

後來我得知,廖大娘靠勤勞的雙手,培養了二名大學生。幾年後,廖大娘沒挑著粉在大街小巷叫賣了,他領著退休金頤養天年。

幸福耶,廖大娘!


道州人物二章(散文)


藝人老胡

老胡是我在一次文藝座談會上認識的。

他細個兒,高鼻子,短髮,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有股年輕味,精神奕奕,說話時掛一副笑臉。散會後的酒宴上我才正式接觸老胡。他先是微笑、握手、寒暄,然後再碰杯、抒懷、高談闊論。那場酒宴上,老胡鬥起酒量,喝了入席酒和幾位領導的敬酒後又分別與二十多個文朋藝友各碰一杯。我心裡暗暗為老胡鼓掌,這山村裡跌打滾爬磨練出來的鐵漢子,不僅能寫詞譜曲溜小品,還能笑口常開挺起肚皮滑酒梯數十倍不醉。我把老胡喝酒海量的事告訴同事小酒窩,說那杯子一杯一兩,老胡一餐足足喝了四八三十二杯,小酒窩大驚:老胡真牛,醉了沒有?我說沒醉,把他給震住。

座談會後不久,大約三個月,老胡打來電話,說設了農家宴,邀請我和幾個文藝界的朋友到他家做客。我高興地答應了,老胡一邊說一邊笑,那聲音除了親切還有一絲隱藏不住的甜蜜。從道州城到壽雁鎮的老胡家,騎摩托趕了三十里路,半小時就到了。老胡光著腳在村口迎接。我帶給老胡的是一本《瀟湘文藝》。他接著書笑,然後斜眯著眼看。我拖著老胡左彎右彎到了家,境界卻全新了。一個農家新院,綠綠蔥蔥的,屋前種果,屋後種菜,小鳥嘰嘰。客人還沒來起,老胡便抓緊時間進廚房忙乎。我來到屋後轉悠,老胡妻子在菜地摘菜,她發現我後笑了笑,我向她問候,然後向她靠近。兩人用道縣話調侃起來:

“伯伯,鄉下好啊,青菜不用買。”

“呵呵,是啊,鍋裡下菜的一般不用買。”

“家裡有什麼生活來源嗎?”

“哦,農家人吃農家飯,種田種地為大本。全家種了五畝田,養了一塘魚兩頭豬,一年下來還能攢個一二萬。”

“那不錯,你兒女都成家了吧?”

“女兒出嫁了,在城裡做生意,大兒子大學畢業在長沙工作,小兒子帶著兒媳到道州工業園掙錢去了。現在真是好,在家門口就能進廠上班賺錢了!”

“那是,您兩老好福氣啊,不愁吃不愁穿,活他個一百歲!”

“呵呵,勤勞致富唄,如今農民種田有補貼,又有醫保、老保,比過去那是強多了!”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老胡喝酒的事,轉了話題:

“胡伯伯酒量好,那天喝了兩斤的高度酒。”

“他酒量不高,每天又少不了酒。”

“他能做能喝能寫能彈,是個能幹人!”

“呵呵,別誇他,她說過去缺吃少穿,現在富裕了,要把以前沒吃到喝到的都補上。”

“呵呵,他是在享受幸福滋味呢!”

“他說幸福就像一杯酒,自個喝少點味,幾個人碰杯喝就有說不完的快樂。他現在呀還經常跟樂隊出去演出,整個人又忙又樂的!”

“他呀活得充實,好多人羨慕他的才藝呢!沒準,晚上睡覺前還拉一段給你聽!”

“哈哈……”一段爽朗的笑聲拂過整個菜園。

笑聲過後,這位能幹的農家婦女提著籃子進屋了。我也往屋裡走。廚房的味道開始在院子裡飄散——一股沁人心脾的農家香味。我仔細看到老胡煮菜的狀態,臉是笑的,炒菜的雙手很有力氣。

中午十二點鐘,老胡把豐盛的美味佳餚擺上餐桌,滿滿一桌客人吃著老胡烹飪的燜家雞燉家鴨紅燒鯉魚青苔菜,舉杯共飲。我注意到,這餐農家宴,老胡笑著敬酒,老胡妻子也笑著敬酒,酒中的幸福悄悄地盪漾在喝酒人的臉上,微紅微紅。

哦,老胡,你生活在蜜中。

道州人物二章(散文)


(愁無影原創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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