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樂隊的夏天》最優秀的地方,是它展示出了中國搖滾最真實也最令人感動的一面。


新褲子的一首《花火》,讓李健熱淚盈眶;

盤尼西林翻唱《new boy》,張亞東在舞臺上淚流不止。


即使是最挑剔的觀眾,也為這個節目豎起了大拇指。有老樂迷說:


“看到陳輝(面孔主唱)和高虎(痛仰主唱)在舞臺上唱搖滾,我就感覺自己還沒老。”


江湖兒女江湖老,如果以中國第一支搖滾樂隊正式登場演出算起,到今年夏天,中國搖滾就會迎來它的40歲生日。


40年裡,中國搖滾有過初生的懵懂,有過青春的美好和叛逆,也有過恥辱和悔恨。它誕生於年輕的生命與年輕的心靈中,也將永遠為年輕的人們所熱愛。


搖滾意識的覺醒


講中國搖滾的故事,要從一個臺灣年輕人講起。


80年代中期的北投,一家瓦斯行的二樓,兩位青年人常常待在一起。一個叫李宗盛,抱著一把木吉他輕輕哼唱,把想到的詞句用鉛筆寫下來。另一個叫張培仁,在一旁靜靜等待身邊的朋友寫歌。


在這間小屋裡迴盪的聲音,最終被收錄進了一張叫做《生命中的精靈》的專輯裡。張培仁是它的第一位聽眾,歌到動情處,兩人往往痛哭失聲。


自此,小李在通往華語流行音樂大師的路上一去不復返,而他的好兄弟張培仁,則走上了另一條複雜艱險的路。


1989年,張培仁已在臺灣滾石唱片身居高位,彼時公司坐擁羅大佑、張艾嘉、齊豫等一票巨星,唱片行業一篇盛世氣象。可午夜夢迴,張培仁始終無法擺脫內心深處的憂慮:


除了同質化的流行音樂,我們到底有沒有真正屬於這片土地的歌?


這個念頭讓張培仁徹夜難安,這一年,他前往北京,去尋找一種新的可能性。


同樣是這一年,3月12日,崔健在北展舉辦了“新長征路上的搖滾”演唱會,震動京城。唱到《一塊紅布》時,崔健拿出了一塊紅布,將自己的雙眼矇住。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張培仁親眼目睹這一幕,在響徹天際的小號聲中,他抱著一根柱子,眼淚長流不止。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張培仁賣掉了臺北的房子,辭掉了滾石高層的職位,在北京創建了後來的魔巖唱片公司。


張炬是張培仁在北京的第一個朋友,唐朝樂隊也成為了魔巖唱片簽約的第一支樂隊。1991年,由賈敏恕擔任製作人的《夢迴唐朝》正式問世。


專輯剛一上市就橫掃整個音樂市場,這四個身材高挑,長髮披肩的小夥子也成為了所有年輕人的偶像。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無數人的生活軌跡因一首首氣貫長虹的中國搖滾而改變,人們在飛揚的琴聲中找回了失落已久的生命力。


臧鴻飛後來回憶那個年代時說:


“我從來沒有那麼自由過。”


黎明到來的錯覺


沒有人意料到,中國搖滾會從最巔峰跌落谷底。


1992年,做夢樂隊解散之後,魔巖唱片終於得到了心儀已久的竇唯。再加上之前簽下的張楚與後來加盟的何勇,魔巖三傑正式成軍。


之後的故事無需贅述,三個小夥子憑藉三張才華橫溢的專輯,締造了中國搖滾永遠的神話。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接下來就是94香港紅磡,中國搖滾永恆的幻夢。


整場演出的時間長達三個半小時,見慣了巨星天王的香港樂迷,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迷狂中。


站立、跳躍、嘶吼、臺下的歡呼與臺上的歌聲樂曲響成一片。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第二天,香港媒體頭版頭條報道:“搖滾靈魂,震爆香江”,更多人則處於地震後的短暫迷茫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所有人都認為,中國搖滾這次成了。


誰也沒想到,被人們寄予厚望的中國搖滾,竟然在這一夜之後來到拐點。


1995年,5月普通的一天,丁武看到張炬要騎摩托車出門,讓他路上小心。到了晚上等來的,卻是好兄弟的死訊。


主持了張炬的葬禮後,張培仁悲痛異常,加之臺灣滾石的財務出現問題,他不得不返回臺灣,自此一去不回。


1996年,何勇因為一句:“李素麗,你漂亮嗎?”而銷聲匿跡,從此搖滾演出的審批愈加艱難。


1997年,張楚發表專輯《造飛機的工廠》,輿論惡評如潮,張楚回到西安老家,抑鬱八年。


中國搖滾一夜彷彿之間進入寒冬,但在寒冬之中,仍有著一些東西在等待發芽。


中國“窮”搖


在《北京樂與路》裡,耿樂飾演的主唱說:

“北京搖滾的主要特點,是窮”。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張楚離開北京的那一年,一個叫高虎的小夥子從家鄉的工廠離開,前往南方,在那裡,他愛上了搖滾樂。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隨後,他去了北京,成為了迷笛音樂學校的001號學生,也住進了後來被一眾樂手爭相懷念的樹村。


樹村是圓明園北邊的一個小村子,因村中樹木很多而得名。房屋大多低矮破舊,因為租金低廉,吸引了許多外來人口,其中包括一大批搖滾樂手。


那裡的日子是清苦的,從全國各地來到北京追夢的樂手們擠在一起,靠饅頭、麵條、冬瓜和土豆填飽肚子。


為了維持生活,有人去賣盜版磁帶,有人去美術學院做裸模。高虎則長期滯留在地下通道賣唱。


痛仰的貝斯手張靜,為了交房租,不得不把自己的琴給賣了。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裡,只能四處借琴排練。


那裡的日子也是快樂的,年輕人們聚在一起,白天練琴,晚上喝酒聊天。在用棉被隔音的幾平方米小屋裡,誕生了無數中國搖滾的經典作品。


看日出,遊野泳,在小山頭上一起抽菸,時間彷彿定格在永恆的夏日。


黃金歲月一去不復返,02年樹村拆遷,一代搖滾青年揮灑血汗的地方歸於塵土,挖掘機的聲音取代了電吉他的嘯叫,許多人的青春就此畫上終點。


高虎和痛仰小有名氣後,路過樹村時,有許多次在路邊停車。也不特意去做什麼,兄弟們一起抽抽菸,接著上車走人。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樹村輝煌與落寞的前後一段日子裡,是中國搖滾最艱難的一段歲月,如今天下皆聞的著名搖滾樂隊,那時候一場演出下來每人分到10塊錢是常事。

有人選擇堅持理想,更多的人選擇離開。還好,中國搖滾,挺過來了。


我愛搖滾,我不後悔


離開魔巖後,竇唯曾說:

“你們都說我是英雄,可為什麼我掙不著錢呢?”


在《樂隊的夏天》裡,被問到Click#15之前一個月演出掙多少錢時,Ricky回答:


“不到1000塊錢。”


令人欣喜的是,2010之後,音樂節從一家逐漸變成了幾百家,小城市也擁有了更多livehouse,《樂隊的夏天》在2019年夏天的出圈,也為實力強勁的中國樂隊帶來了應得的收入。


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誠然,中國搖滾依然存在著一籮筐讓人頭痛的問題,但我們至少可以說,在中國,搖滾樂的黎明快要到來。


如果沒有一代代青年人對搖滾樂的一腔熱愛,中國搖滾很難走到今天。

而中國搖滾給予青年人的,則是自強獨立的人格,更為廣闊的視野,與追尋自由的勇氣。


希望有那麼一天,所有的搖滾青年可以在日頭下說:


我愛搖滾,我不後悔。


搖滾,是中國青年文化的符號之一


無論何時,當我們再度回望中國搖滾40年波瀾壯闊的歷史時,我們還是會感到來自內心深處的激動與感動。


作為真正的時代之聲,中國搖滾給我們帶來的,絕不僅僅是感官上的愉悅。它更是我們瞭解自己、瞭解世界的重要窗口。


中國搖滾一直是一個兼容幷蓄的,多元文化。從商業層面來說,中國搖滾從一開始成長就為中國流行文化充當著前衛先鋒開拓的角色。


在電影《死亡詩社》裡,基汀老師對他的學生們說:


“詩歌、美麗、浪漫、愛情,這些才是我們活著的意義。”


今天,我們為什麼仍然要聽中國搖滾?


與詩歌一樣,作為人類創造出的最優秀的藝術形式之一,透過搖滾樂,我們彷彿能穿過庸常生活的障壁,感受到靈魂迸發出的火焰,也能透過他看到中國青年文化的更迭。


這讓我們感到自己真的活著,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今天,我們還要繼續聽中國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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