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永不放棄,冒險指的不是在那裡發生的事情,而是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勇者生存,弱者死亡。”
電影《孤樓求生》講述了印度青年紹利亞為了挽留心上人,急於租房卻被黑中介騙去了全部積蓄,被困在爛尾樓求生的故事。而這棟無人居住的爛尾樓成為影片最為重要的空間建構,成為連接紹利亞與心上人情感最為關鍵的空間,同時也成為阻斷紹利亞奔向想象中幸福生活的一道鴻溝。
整體看來,《孤樓求生》更傾向於一種簡潔明瞭的影像風格,開篇數分鐘便將紹利亞這樣一個奔走於生活溫飽線、靦腆懦弱的形象刻畫,為了約心愛的女生吃飯,紹利亞甚至需要假裝打錯電話去詢問女生愛吃什麼。當然,影片的這一人物性格出發點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是強化影片戲劇張力以及對後期男主角性格逆轉的鋪墊。
同樣,《孤樓求生》中的印度女性形象也打破了傳統影視作品中所塑造的一味乖張的象形,女性在某種程度上擁有了自己的主體意識與女性思維,即便如此,卻仍舊無法擺脫被安排的人物命運以及被包辦的婚姻陋習,但觀眾依舊能夠透過那一絲僅有的“叛逆”去感知創作者在體制之下為女性群體以及女性命運所作出的努力。
再說回房子,矗立在印度鬧市中的這棟摩天爛尾樓,不論是出於哪種考慮似乎都顯得有些突兀以及荒誕,一如紹利亞僅僅維持兩個月的愛情。
搬到35層公寓之前,紹利亞與三位印度青年共同租住在一間擁擠的小房子,逼仄空間與惡劣的環境卻仍舊成為紹利亞與帕弗巴吉幸福回憶最多的地方,直到有一天,這種看似穩定的平衡被帕弗巴吉即將結婚的消息打破,帕弗巴吉告訴紹利亞自己要結婚了,因為紹利亞的房子實在太小了,她不得不聽從父母的安排嫁給別人。因此,解決房子的問題成為紹利亞挽救愛情最後的方法。
荒誕的租住遭遇背後,更為尖銳的是現實的冷漠與壓迫。於帕弗巴吉而言,社會的歧視與婚姻的包辦成為人生無法逃避之“孤”,至於紹利亞,雖處於鬧市中的高樓,但僅一扇門便完全鎖死了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繫,甚至需要過上與老鼠搶食物、靠蟑螂飽腹的“現代”荒野生活,當一張又一張蘸著傷口滲出的血寫下的求救標語一次次地被忽略之時,一種近乎殘忍的情感充斥著整個畫面,與之回應的一次一次的希望落空,看似處於鬧市中的紹利亞卻有種掙扎於荒野的現實處境,因此,紹利亞所面對的並非爛尾樓之“孤”,而是生處鬧市卻被遺忘之“孤”。
人們似乎再也聽不見除自己之外的喧囂的,更何況是沾滿鮮血的求救。紹利亞不斷企圖得到樓層之外的回應,從丟電視、扔卡片、燒衣服、直到絕望之後的自救,紹利亞歷經了一系列極為煎熬與漫長的心理考驗,人們似乎再也不會抬頭向上看了,而自救成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從影片環境設置再到片中人物性格,作者不斷試圖建構一種符合現實卻又譏諷現實的影像荒誕之感。以紹利亞租住的爛尾樓為例,久無人居的爛尾樓居然能夠存在於城市的中心,並且還能夠為其配備看守人,水電不通,但公寓的門窗卻出奇的堅固,以至於耗盡紹利亞的力氣都無法順利走出去。
這一細節安排看似是為影片的主題服務,但在某種程度上,門窗的堅固則於側面反映了當時印度社會極高的犯罪率以及動盪不安的社會格局,密集的窗戶欄杆在為住戶架起安全屏障的同時,也愈漸隔開了人與人的交流,而貫穿全片的手持攝影以及超大幅度的樓層俯視則更為強化了影片的這一訴求傾向。
紹利亞與樓底的看守人成為公寓中僅有的人物,幾經波折的求救卡片卻被不識字的看守大爺當成垃圾扔掉,擊破紹利亞在公寓內部求救的唯一希望,而爛尾樓中的老鼠、鴿子、甚至於蟑螂除了無法幫助紹利亞走出去之外,卻成了紹利亞這段求生旅程中最後的伴侶。被困住的時光裡,紹利亞不再執著於荒誕而縹緲的情感,活下去成為其唯一卻又堅定的目標。
至於影片在後半部分所提及的信仰問題也於一定程度上被視為對時下印度社會現實的暗諷,從來不殺生的甚至於連雞肉都不吃的紹利亞卻在活下去的現實前親手殺死鴿子以果腹,“殺死動物是因為它們不會說話,但殺死人的一定是他們聽不見話。”
雖然是在極度危險的環境下做出的不得已的選擇,但其背後所顯露的則是社會基礎設施及溫飽問題的巨大缺口,當把信仰放置於人性生存的本能面前,則顯得尤為不堪一擊。
因而,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何紹利亞在公寓死裡逃生之後還會重新回到房子裡,劫後餘生的紹利亞已然與那個曾經固執的自己和解,被破壞的房間已經再次翻新了,但斷掉的欄杆還在,甚至於曾經陪伴過自己的老鼠洞也在,但紹利亞變了。
至少,劫後餘生還能夠再次站在原地審視過往的人才值得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