挒的不孬:俺滕州人

俺滕州人

杜孝璽

滕州,當年是小國,現今是個縣級市。地小,1485平方公里;人多,戶籍人口170萬,常住人口200萬;歷史久,自黃帝時分封,歷國、郡、邦、州、縣等建制。“滕”字始終相隨,為滕姓起源地。

今日滕州

滕州,古稱“九省通衢”。可見其四通八達的陸上平原交通,更加穿境而過的運河水上交通,能與之媲美的唯有武漢,也稱“九省通衢”。又有“三國五邑之地,文化昌明之邦”的美譽,三國五邑的“滕國、薛國、小邾國,靈丘、昌慮、歡城、戚城、湖陵”都有跡可循、有案可據;文化昌明,僅距今7300年的“北辛文化”遺址,中華民族人類文明曙光升起的地方,就足以證之。

滕,泉水騰湧之意。滕州以滕取名,可見滕州泉水河流眾多。滕州東、北、南三面皆山,唯西面低窪為湖,又北鄰鄒魯,故有“聖人門前水倒流”之說,地勢東高西低,條條河流皆向西入湖,與大江東去的規律相悖。風水文化告訴滕州人:逆向而動之水,必然造就砥柱中流之士。孔子說:德不孤,必有鄰。聖人不妄言,所以曲阜之南鄒城有“善養吾浩然之氣”的亞聖孟子,鄒城之南滕州有“摩頂放踵,利天下而為之”的科聖墨子,百里三聖人,其德不孤,其鄰大有。

滕縣歷史上,聖賢先烈代不乏人,人類造車鼻祖奚仲,百匠始祖魯班,慧眼識劍的薛燭、勇於自薦的毛遂、制定禮儀的叔孫通以及出類拔萃的君主將相:仲虺、滕文公、孟嘗君……自宋至清文進士49人,武進士5人,當代軍界少將級以上達30人,高考得中者不計其數,用當地人的話說:滕州風水好,又有龍泉文筆塔,應出人才如九鬥芝麻粒數,這才有多點?縣城東高西低,荊河、小清河從城東繞城而流,把小城繞成船形,龍泉塔就在東城高處船頭之上,恰似船之桅杆,大有掛雲帆濟滄海之勢;可惜離海太遠,好在離湖很近,而湖又經不住這艘大船的折騰,掀不起弄潮的大浪,它只能靜待,伸長耳朵聽大海的聲音,沉下心來想江湖的風浪。

滕州從古至今風調雨順,自然大災害罕見,這才使得方圓百里之地養活了近200萬人。“東南上雲,不用問神”。因為滕州東南方向近海,海上來的雲彩,肯定有雨。“西南雨,發莊稼。”微山湖在縣城的西南,湖上起雨,淡水蒸發,滋潤莊稼。“東北雨,有定數。”東北多山,有大型水庫,借風有云一樣得雨。“誰知道哪塊雲彩有雨”,是滕州謔人的話,既有估摸不透不準的無奈,又有說不準的希冀,因為在滕州來說,哪個方向飄來的雲都能降下一陣甘霖,滕州就極少乾旱過。

真乾旱時也有,河水斷流,微山湖幹得只剩一條航道,遠看就像一條溝渠,被困的船隻寸步難行。小漁船乾脆擱淺在草叢中。“泖子架船——幹湖(壺)了。”是此地獨有的歇後語,茶壺中水喝盡了時常說,會心又詼諧。微山湖古時無界,水上來了,漁民就打魚採蓮踩藕;水下去了,農人就耕地種田放牧。自然分工,兩下相安,各得其所。然而湖水乾時,無法打魚,生存餬口只能靠農耕,就與農人爭乾地,難免糾紛。農人一看漁民打破規矩,也在有水時亂採蓮摘菱捕魚撈蝦,於是就產生恩怨,開始爭邊界鬧族爭械鬥。驚動省裡大員親臨現場,一看茫茫南四湖,際涯難尋,便智慧地以“共同開發,擱置爭議”收場。

滕縣人勤勞能吃苦,看到土地,便想耕種打糧活人,若土地閒置撂荒,那是欺天。湖水退下的灘地就種,堅信有種才有收,水淹了,無收也坦然。若是萬一沒淹,真豐收了呢?反正不種是無論怎樣都不會有收成的。滕縣人行醫經商打工到湖西,看到湖邊的無主灘地就拓荒耕種。湖水常漲也常退,漲時淹沒,退時荒草湖坡,河西人(因微山湖是運河一段,故稱湖西也是河西)懶得理會。待見滕縣人幾年憨力蠻幹,土地肥沃莊稼豐收,眼紅心跳,便告狀打架。滕縣人據理力爭:老輩規矩,以水為界。水漲時定的界,沒有越界,這幾年豐水期都到了河西人的村內,沒擴界樁就夠仁慈了。拓荒耕田,合情合理,關鍵合規。打架,雖說河西人多,又在家門口,但滕縣人心齊,加之是為生存而戰,又有墨家豪俠遺風,敢出外闖的都有幾把刷子,所以常佔上風。河西人只好在界邊打上土壩,以防湖水升高時侵入家園,按祖輩規矩又得挪界。至今猶稱壩內壩外,壩外是老河西,壩內是老滕縣,現在雖同屬一個行政區域,但壩內壩外依然民俗不同;壩內勤勞富裕節儉明禮,壩外逍遙享樂大手大腳。過湖去玩,一說滕縣來的,壩內人親熱異常,沏茶留飯,只是口音已變,鄉音難尋,但那種親切,是骨子裡的。有時說笑閒談:若按老輩規矩,微山湖幹湖時在河西兩岸打上界牆,那不整個微山湖都成了滕縣的版圖。

建國初,滕縣屬濟寧地區,是濟寧地區的首縣,工業、農業、文化教育的領頭羊,重點發展的縣。1978年區劃歸為棗莊市,而微山縣屬濟寧,微山湖就又重啟兩地紛爭。滕州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提出微山湖溼地概念,並著手打造紅荷溼地景區,篳路藍縷,堅忍不拔,從被譏笑到被接受、認可、欣賞,歷盡千辛萬苦。全國各地的都來滕州看微山湖紅荷溼地,遊鐵道游擊隊的故鄉,品“中國淡水魚烹飪之鄉”的湖魚美味,知道了《鐵道游擊隊》中的隊長老洪是滕州羊莊鎮大北塘村的洪振海。微山縣這才急了,在高速路兩側和在電視上投放廣告:微山縣微山湖;大美微山湖,盡在微山縣。滕州人看到這廣告,笑了。年節時率先拜會微山縣委縣政府,睦鄰友好,並提出攜手打造申報五A級風景區,共同使微山湖揚名於世。滕州在建國之初的國營商品商標上,就最早使用“微山湖”字樣,“微山湖”牌香菸家喻戶曉,“微山湖”牌保溫瓶膽銷售大江南北。一說微山湖,那就是滕縣的代稱,根本不知微山縣。“白蓮”牌香菸是當時最好的煙,用錫箔紙包裝的,蓋屋娶媳婦這樣的大事才用。雖沒有湖卻是湖中的極品花,是湖中的物產。雖說微山後來產有“微山湖酒”,但被當地人稱為“水上飄”,其影響不遠。難怪外地人疑惑:微山湖怎麼不屬於滕州市了呢?活見鬼!

滕州微山湖溼地

滕州人變通,堅韌還有遠見。設計京滬高鐵線路之時,滕州就成立申報設立高鐵站工作小組,從歷史文化、區位優勢、物產資源等方面說明設站理由,鍥而不捨地找相關人員闡述申報,長期駐京,持久遊說,甚至潛入論證會場,當主持人問還有誰要發言時,滕州市長立即舉手起立:“我是滕州市長,我有話說。”邊向發言席走邊講,短短的五分鐘,把在滕州設站的理由,說得讓人心折信服,尤其是隻要批准在滕州建站,建站的所有費用全由滕州自己承擔,“只要滕州建高鐵站,一切費用滕州自己擔!”熱切之情,擔當之義,震撼全場。原以為是地級市長,沒想到是縣級市長,但氣魄之宏、膽量之壯、期冀之切,讓人佩服。當高鐵建設定下來之後,滕州人說到做到。打破新年正月不遷墳的老規矩,於正月十六遷墳拆屋,為高鐵徵地順利實施打響第一炮。高鐵老總調研時,看到正月遷墳時家家祭奠的煙火,感動地淚溼眼眶,連連稱讚:多麼開明的百姓啊!感動之餘,立足滕州發展實際,為滕州建設東西方向上跨高鐵立交橋三座,徹底解決東西向交通大型車輛被高鐵阻隔的隱憂。現在滕州人坐高鐵到北京、上海各兩個半小時,可到北京、上海喝酒辦事,當天打來回,真是“千里京滬一日還”。那便利,無法言說,那自豪,渾身透著。

穿滕州而過的京滬高鐵

滕州人豪俠,與墨子故里極相關,有墨家遺風,豪爽仗義,好打抱不平,愛出頭行俠。“毛遂自薦”、“脫穎而出”、“彈鋏而歌”、“狡兔三窟”等成語皆與葬於此地的毛遂、孟嘗君有關。司馬遷在《史記·孟嘗君列傳》中寫到:“太史公曰:吾嘗過薛(今屬滕州),其俗閭里率多暴桀子弟,與鄒魯殊。問其故,曰:‘孟嘗君招致天下任俠、奸人入薛中蓋六萬餘家矣。’世之傳孟嘗君好客自喜,名不虛矣。”孟嘗君善養食客,兼納並蓄,雞鳴狗盜之徒亦為之所用,才無孑遺,成千古美談。同時“任俠”“暴桀”也為後人留下見仁見智的話柄。

滕縣宋時曾屬徐州。寫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大文學家治世能臣范仲淹的四兒子範純粹到任後,不因被貶而無為,積極修繕岌岌可危的滕縣公堂,並請時任徐州太守的大文豪蘇東坡撰寫《滕縣公堂記》。蘇東坡其中寫到“滕古邑也,在宋魯間,號為難治。庭宇陋甚,莫有葺者”。既“號為難治”,肯定民風彪悍豪俠不服管教。加之古徐州自古即是“窮山惡水”之地,難免出產刁民,不是刁民在窮山惡水難以生存,環境使然。但滕州非窮山惡水,三面環山一面靠水,山不高而林茂草青雲生雨降,水不深而日出鬥金夜出鬥銀。尤其水在滕州西方,西方為五行金位,金生麗水,從風水學上也昭示滕州是個富裕肥庶之地。若不然方圓不足五十華里的土地,怎麼能養活得了百多萬的人口呢。

滕州人俠義,骨子裡有霸氣,見識廣,血液裡有傲氣,滕州人對眼窩子淺而又無能耐之人,看不上眼,心底絕不會服氣。滕州人的口音很重,說話吐音咬金嚼鐵,擲地有聲,標準的“侉音”,可稱斤兩,沒有半點的柔和氣。平時,一個萬能的動詞“挒”掛在嘴上,吃飯是“挒一頓”,喝酒是“挒場酒”,開始是“挒吧”,事沒幹好是“挒毀了”,事幹得好是“挒得不孬”,打架是“挒架”,談戀愛是“男女挒上了”,生了個娃也是“挒出個孩子”……挒不離口,無挒不成話,讓外地人初聽目瞪口呆,戰戰兢兢,連文雅地喝茶之事,也是“挒口茶挒口茶”,讓人只能“裂著嘴無奈地苦笑”。一生氣,語音更重,語氣更急,語速更快,滿嘴跑舌頭:“這還了得,老爺個屌的,該死該活屌朝上。咱怕他?他算個屌,日他奶奶,他屌毛灰,不行就挒他個妻侄龜孫!”一番慷慨,鏗鏘豪壯,生殖器祖宗全有,南方人光嚇就嚇怯了,哪還敢再與之爭競理論,梁山泊人也不過如此吧。其實只是一吐胸中塊壘,一抒心中悶氣,說完道完,啥事沒有,瞬間雲淡風輕風和日麗。

滕州人有原則,又有包容性。原則是:人不欺我,我絕不欺人。包容性則是:人若欺我,我必到你家門口去欺你。剛開放時,南方溫州人來滕做生意,大到販煤炭走車皮、賣鋼材走運河,小到修傘理髮賣繩,大街小巷全是南方人。滕州人司空見慣,相安無事。後來,南方人往老家給親友發電報,稱“地小,人傻,錢多,速來!”更多的南方人湧進小城掘金,勤勞致富,滕州人也從南方人身上受益匪淺,在“義為恆利”之外,學會了靈活做生意。但八十年代末,南方人的造假和合同欺詐,讓魯直誠信的滕州人大吃苦頭,個別甚至傾家蕩產血本無歸。於是墨家血性上湧,身入虎穴,或單身或二三人一夥去南方人老家蹲守,擒得事主回滕州,好吃好喝好待場,直到事主家人履約還款,揮手放人。再想合夥做生意,照樣,不計前嫌,只是現款現貸,錢貨當場兩清。經過鬥法過招,不打不相識,不鬥不瞭解,溫州人更加服氣滕州人的仗義豪俠和獨特的講理方式。溫州人當地賭咒發誓講誠信時常說:誰要不誠信不講理,叫他出門碰上滕州人!因為滕州人給溫州生意人上的誠信教育課,印象深刻,毫不含糊,佩服得無以復加。現在滕州的荊西義烏批發市場,是浙江人投資的第六代江北大市場,生意紅火,誠信有序。滕州人是先受騙,交學費;繼反思,長見識;終設計,報被欺被騙之辱,增本事能耐。以事實教外地人知道:來滕州掙錢,歡迎:來滕州混錢,沒門!於是來“地小、人傻、錢多”小城的外地人生意上規矩了許多,有的第二代成了滕州人。

奮進中的滕州

滕州人有著小國寡民的自傲自大,又有著遠離廟堂的江湖山野的懶散豪強。背後罵皇帝的事不幹,因為勝之不武,有說大話之嫌。要劫劫皇綱,要耍耍娘娘,欺負草民百姓不是好漢,所以有民國第一案——臨城劫車案發生,劫的是外國人,震驚世界,上海青幫黃金榮親來抱犢崮拜山才擺平;所以有鐵道游擊隊抗日打鬼子,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那才叫爽、才叫恣兒。平時生活富足穩當,“烤地瓜,樹根火,除了皇帝就是我”,“大肉面,拉魂腔,給個皇帝也不當”,那叫一個滿足,那叫一個舒坦。打落牙往肚裡咽,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彎腰,是滕州人的硬和韌,正如《一代宗師》中說的“面子受傷流血了,裡子得撐著包著”,表壯不如裡壯,裡子吃虧才能外表體面。滕州人眼裡揉不得沙子,卻又肚裡撐得開船,給滕州人上眼藥,沒用,他門清,吃虧多了,有經驗撐著;若說生活不易生計使然,他不計小過,“劉備也賣過草鞋,秦瓊二哥也賣過黃驃馬”,誰都有被生活所逼生不逢時的時候,也就一笑了之。老子有三寶:慈,儉,不敢為天下先。滕州人也有傳統三寶:醜妻,薄地,破棉襖。這是滕州人莊戶刁的狡黠:醜妻,沒人搶;薄地,沒人爭;破棉襖,富人不露相,一破棉襖顯貧寒。因為亂世中擁有優質資源是危險的,尤其是缺少保護能力的時候,武大郎不就是因為潘金蓮而丟了小命麼?滕州人看到山西挖煤老闆寒傖的裝束,穿膠鞋用編織袋拎著現金去買路虎時,並不認為是土豪,而是打心底認同他的“莊戶刁”行為:有實力,低調,不張揚,包子有肉不在摺上,綿裡藏針。正合滕州人的口味。

滕州人眼界高,有胸懷,能務實。民國時,幾個解甲歸田的行伍軍官可著勁的為家鄉辦學,全是自個掏腰包、捐田地、建校舍、請教員。解放前任晉軍軍長的孔繁霨老先生,先在滕縣火神廟街辦了繁霨中學,又在老家東龍崗辦了東龍崗小學;曾任晉軍軍長的楊士元,在縣城西南隅的廟內辦了私立滕文中學,聘請了梁漱溟任名譽校長;曾任晉軍師長的劉鳳斌在其家鄉木石鎮沂河村辦了沂河小學。武人辦學,足見其見識高遠、用心良苦、愛家鄉之切。實業救國、教育救國,竭力篤行,毀家建校,沒有胸懷、沒有使命感、沒有俠肝義膽的人是難以有此壯舉的。有學校,才使滕州文脈繁盛斯文永續。布衣大師劉子衡是滕州人,他因講解《周易》《春秋》等國學被蔣介石一干民國要人尊稱為“大師”。在臺兒莊大戰前,李宗仁對此戰尚且躊躇,求劉子衡大師給予指點。劉子衡審時度勢運籌爻策,用“十八小子主法器,一戰成名”堅定了李宗仁的信念。於是有了川軍的死守滕縣城,血戰臺兒莊。正因為有了必勝的信心,軍隊才拼死不過運河,才有了抗日戰爭的一場大勝利,提振了全國人民抗戰的信心。滕縣保衛戰之役,川軍38師幾乎全部陣亡,王銘章將軍以身殉城,滕縣城全成焦土,死傷群眾不計其數。川軍38師因多好吸旱菸,有“雙槍部隊”之稱(一杆槍是煙槍,另一杆槍是步槍),在閻錫山處不被待見,受盡了白眼。而川軍一開到滕縣城,滕縣民眾送棉衣、做軍鞋、蒸饅頭、殺豬宰羊,讓川軍倍感溫暖;當地民眾築工事、挖戰壕、送情報、當嚮導,群眾的抗戰熱情鼓舞感動了川軍將士,遂打出了軍人的血性。同一支軍隊,在不同的地方戰績迥異,滕縣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滕縣保衛戰

滕縣人倔,犟,認死理。滕西面條陳,麵條筋道,肉滷子香鹹,食者眾多。老陳一面煮麵條,一面收錢,還一面負責維持秩序,按先來後到,誰加塞都不行,即使排隊者無異議也不行,必須按先後順序。為這爭執而砸鍋之事常有,老陳買了許多鍋備用。砸了,拿新的頂上,排隊必須照舊。久之,麵條陳成為品牌,更多的是他的犟脾氣。可與此犟一比的是劉奮丸子。只賣一上午,屋裡僅四張小桌,人再多,屋外也不擺桌,愛等不等,悉聽尊便。不外賣,想帶走,不行,必須現做現吃,帶走,變味了,砸手藝人的牌子。不賣飯,也不賣酒,因為主打丸子,賣那些喧賓奪主。按人數上菜,不讓多點,再點,老闆就臉一板:“夠吃的了!我忙的接不迭,不能光伺候您!”話噎人半死,只能逮住丸子撒惡氣。丸子的確好吃,過兩天饞勁大過氣勁,又不由自主地去劉奮吃丸子。還有經濟餐館的老爺子,原是豐盛樓大廚。當年的豐盛樓相當於北京的釣魚臺,做的菜口味地道,價格公道,懷舊的人和趕潮的人都愛去品嚐。老爺子倒好,週六週日不幹,休息;熱天不幹,避暑;仲秋春節不幹,過節。一年真幹不了幾天。老爺子的信條是:“錢掙不完,得歇著,慢慢地掙!”

滕州人能,巧,太靈活。滕州是魯班墨子故里,人聰明,手藝巧,心機重,心眼太靈活。因為能、巧,所以在改革開放之初,滕州的旋轉接頭是德國工藝,佔有全國旋轉接頭市場的90%以上,中小機床佔全國市場的80%多。都寧當雞頭,不當鳳尾,人人當老闆,家家開工廠。工廠不夠規模,產品不上檔次,越做越萎縮,群山無峰,快成為山地了。太靈活就是模仿性強,參加一次機床展,總能借到一兩項用得上的技術,回來改頭換面,立馬上市,一招鮮,吃遍天,卻難成大器。

滕州人也在不斷自我定位,主動找座標找對手。“美洲歐洲滕州”,那是對滕州的調侃,“中國·滕州”卻是滕州人的標牌。在外旅遊,別人問哪裡人,便說滕州。若再問滕州是哪省的?連滕州都不知道,恐怕是“上炕認得老婆,下炕認得鞋”,少見識,懶得搭理。若說知道,在山東,那就一通好聊。從《孟子》中的《滕文公上·下》到劉墉劉羅鍋來滕縣看望恩師時撰寫的對聯“南望微湖懷夜月,北瞻龍嶺仰晴雲”;從脫穎而出、狡兔三窟、毛遂自薦說到孟嘗君、叔孫通、奚仲;從中國滕州說到美國加州;從牛肉麵說到羊肉湯辣子雞菜煎餅。上下五千年,縱橫五十里,直說得對方大開眼界,嘆為聽止。

滕州是小城,正在努力地長大;

滕州是善國,仁愛之風永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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