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火鍋:從祭器到食具,由飲食到文化,是怎樣一種情懷的演變?

100萬年前,人類學會使用火;1萬年前,人類開始使用陶鍋;公元前1000年,貴族宴席中出現了供單獨使用的方鼎,“白乍井姬鼎”可以說是最早的“小火鍋”;公元前140年,張騫出使西域,帶回了大蒜、芝麻、胡麻、胡椒等調味料;187年,曹丕發明了“五熟釜”;1250年,蒙古士兵征戰途中經常吃涮羊肉,火鍋開始向大眾普及,一直延續到現在。

有句俗話說得好:“沒有什麼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這就是火鍋的魅力。對絕大多數中國人而言,火鍋不僅是一種烹飪方式,也是一種用餐習俗;不僅是一道飲食菜式,也是一種文化傳承。

中華火鍋:從祭器到食具,由飲食到文化,是怎樣一種情懷的演變?

在一張桌上吃飯,男女老幼、天南地北的人眾口難調,火鍋恰恰是最具有包容性的選擇。食客們既能將自己喜歡的食材下鍋各取所需,又能高朋滿座、談笑風生。

一頓火鍋,吃的是食材、底料和醬汁,品的卻是朋友、家人之間的人情味。熱氣騰騰中,浮現的是紅紅火火、是歡聚一堂,也是人生百態。

火鍋的本意就是烹調的器具。當今不同材質的火鍋五花八門,如:陶瓷鍋、鐵鍋、不鏽鋼鍋、銅鍋等,那最早的火鍋是個什麼樣子的呢?在歷史的長河裡火鍋又經歷了幾番演變?

火鍋器具的演變史

一、陶鼎:火鍋器具的雛形

在還沒有發明爐灶的原始社會時期,人們製作熟食的方法有兩種:1、直接放到火上燒烤。2、把食物放到石器、竹筒中加熱。進入新石器時代後,陶鼎便成為典型的烹食器。

大鼎腹中放置肉、菜、水、糧,下足撐起鼎身,方便燒火。有些陶鼎還配有蓋子,加蓋可以加速鼎內溫度的升高,使食物快速變熟並且起到保溫的作用。

中華火鍋:從祭器到食具,由飲食到文化,是怎樣一種情懷的演變?

當時的陶鼎比較簡單,形制也沒有完全規範化,主要用來作為烹飪和盛放食物的器具,以食用為主。

二、青銅鼎:由王權象徵迴歸普通食具

由原始社會進入奴隸社會,陶鼎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青銅鼎取而代之,鼎的形制也逐漸規範化,外觀三足兩耳,成為混合烹調美味的寶器。

自從大禹鑄九鼎後,青銅鼎的身份慢慢上升,變成了禮之重器,不再是平時吃大鍋飯的用具。鼎身上往往被刻上特殊意義的圖案和銘文,象徵天命的神秘力量,或者記錄擁有者的豐功偉績,甚至有時也作為懲罰罪犯的殘忍刑具。

鼎的大小與多少,形成了一套等級森嚴的使用制度,不是可以隨隨便便使用的,從“鐘鳴鼎食”、“列鼎而食”、“人聲鼎沸”等詞語可見當時用鼎的排場。此時,“鼎食”分三類:

  • 1、鑊鼎烹煮
  • 2、牢鼎放牲餚
  • 3、羞鼎放調味料

這和現代人們吃火鍋用大鍋烹煮,小碗盛食、小碟放蘸料的用餐器具差不多。另外,在西周時期,已經出現了“單人小火鍋”。宴席上大家分案而坐,每個人面前的案几上擺著一個小鼎,鼎中有一個隔層,下層開口,可以放入炭火,上層盛放熱湯涮煮食材。

中華火鍋:從祭器到食具,由飲食到文化,是怎樣一種情懷的演變?

王侯貴族們一人一席,個人享用自己小鍋中的美味食材,非常受用。周朝末期,諸侯混戰、禮樂崩壞,鼎的王權意義逐漸弱化,鼎又迴歸到普通餐食用具的身份。

三、染杯、鑊鬥、五熟釜:火鍋進行時

到了西漢中後期用餐時,流行使用染杯和染爐,用炭火溫熱杯中調料,將肉食染味再食。染杯是一個杯狀帶耳的烹煮工具,形制小巧,不過300毫升的容量。染爐是一個炭爐,四周鏤空,下部有承接炭灰的長方形盤體,上部放置可以活動的染杯。

三國、南北朝時期,是鑊鬥流行的時代。它是一個三足、圓腹、有一對手柄的青銅食具。由此,逐漸發展出另一個特殊食具“五熟釜”。魏文帝曹丕還是世子的時候,為了嘉獎相國鍾繇,特意送給他一個別致的鍋,並留言誇讚這口鍋,說黃帝的三鼎、周王的九鼎都是一鼎一個味,哪比得上我這口鍋,同時能做五種菜,五味俱全。

這口鍋就是五熟釜,其實就是一口鍋裡分成幾格,和現在的九宮格鍋有點像。這種鍋的製造技術並不難,但設計創新很可貴,也說明了火鍋這一飲食文化正在逐漸成熟。

從“暖鍋”到“撥霞供”真正的火鍋成型

中國人愛吃火鍋。這一份熱愛,並非當代人的專屬情結,自古就有不少文豪名家、帝王將相對火鍋痴迷不已。不少流傳至今的美味火鍋配方就是出自他們之手。每一餐火鍋都是一段故事,它不僅滿足了人們的口腹之慾,也見證了歷史的翻滾沉浮。

中華火鍋:從祭器到食具,由飲食到文化,是怎樣一種情懷的演變?

唐代經濟繁榮,文化發達,手工業發展迅速,陶瓷業在這一時期取得了空前的發展,有“南清北白”(越窯、邢窯)之說。於是,此時的火鍋器具多用陶瓷燒成,稱為

“暖鍋”

白居易《問劉十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劉十九是白居易的堂兄劉禹銅,是洛陽的一個富商,二人常有交往。某日,白居易在家無聊,想起了兄弟二人一邊喝酒一邊吃火鍋的熱鬧場景,便有感而發寫了這首詩。詩中“紅泥小火爐”就是陶製的小火鍋。

火鍋不只是喧囂,也有陽春白雪。要說最雅緻的火鍋吃法,非南宋詞人林洪“雪中烹兔”莫屬。林洪是個美食家,寫過一本《山家清供》,記錄了生長在山林田野中的蔬菜、水果、山禽、河(海)鮮等食材的烹飪方法。其中有一段就寫了他“烹兔”的故事:

有一個大雪天,林洪去武夷山拜訪止止師,半路上抓到一隻滾落山岩的兔子,於是想著烤來吃。止止師卻推薦了另一種食用方法:

把兔肉切成薄片,稍微醃製一下,桌上放一個小火爐,再準備半鍋湯,等湯燒開,用筷子夾著兔肉在湯裡搖擺,直到肉熟了撈出來蘸點調料汁(酒、醬、椒、桂皮等調成)吃美味無比。這其實就是涮肉,與今天的傳統涮羊肉火鍋沒太大的區別。

中華火鍋:從祭器到食具,由飲食到文化,是怎樣一種情懷的演變?

當時屋外大雪紛飛,屋內二三好友圍坐一桌,吃得熱氣騰騰,談笑風生,實在快活。吃得差不多了,林洪看向窗外,只見一道紅霞映著白雪,不由脫口而出:“浪湧晴江雪,風翻照晚霞。”借雪中紅霞的情景,給這道涮兔子肉取名“撥霞供”。後來,林洪在他的飲食書中,還特別提到,豬肉、羊肉都可以這樣涮了吃。如今的“八生火鍋”就是源於“撥霞供”。

所謂“八生”,就是指八種生鮮主料。

火鍋盛行源於清朝皇室的推動

宋代雖然有了跟今天火鍋類似的吃法,但流傳不廣。到了蒙元時期,最受歡迎的火鍋品種“涮羊肉”在蒙古貴族階層流行。明代幾百年匆匆而過,火鍋在民眾間並沒有普及開來。要說起到真正推廣火鍋的引導者,那就是清代的皇室。

“火鍋”原稱“熱鍋”,這個詞就是從清宮裡傳出來的。在康熙皇帝舉辦的“千叟宴”中,有一道“野味火鍋”就十分講究,一個大鍋配了十二碟菜:鹿肉片、山雞片、野豬肉、野鴨脯、魷魚卷、鮮魚肉、飛龍脯、狍子脊、刺龍牙、大葉芹、刺五加、鮮豆苗。在清宮御膳檔案裡,野味火鍋、生肉火鍋、羊肉火鍋、菊花火鍋都經常出現。

到了乾隆帝時,對火鍋的喜愛遠遠超過了祖父康熙帝,他幾乎餐餐不落火鍋。據內務府《膳底檔》記載,1779年8月16日暑熱未消之際,乾隆皇帝的餐桌上就擺上了火鍋。此後一個月之內,他吃了23種不同類型的火鍋,共計66次。

中華火鍋:從祭器到食具,由飲食到文化,是怎樣一種情懷的演變?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加上火鍋本身特有的魅力,火鍋很快就在北京城火了起來,影響力很快又輻射到了全國。

當時火鍋流行到什麼程度呢?定居在南京的美食大家袁枚為此專門寫了一篇《戒火鍋》,收錄在《隨園食單》裡,對火鍋大加討伐。

“冬日宴客,慣用火鍋,對客喧騰,已屬可厭……則其味之惡劣可知矣。”

正是這種批評,更讓人瞭解到火鍋在當時的風靡程度。如今,隨著科技的進步,烹飪技藝的發展,火鍋品種也琳琅滿目,一應俱全。按燃料分類有碳、電等;按大小分類有大鍋、單人鍋;按湯底分類,有湯滷火鍋、清燉火鍋、水煮火鍋等;按地域分類,有北京的羊肉火鍋、廣東的海鮮火鍋、重慶的毛肚火鍋等,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中華火鍋不僅僅是美食,而且還蘊含著豐富多彩的飲食文化。上至帝王將相,下到普通百姓,它有著很大的食客基礎。品嚐每一種火鍋,都不是簡單的為了溫飽或者食慾,而是一種歷史文化的傳承。而之所以每一桌火鍋都氣氛熱烈,那是因為火鍋讓大家有了切身的參與感。

你能感覺參與到食材的選擇,你能感受參與到菜品的製作,你能夠評價,你能夠交流。在寒冷孤寂的冬日,在久別重逢的夜晚,無論在家中,還是在飯館,每一口到嘴的美味,都是你自己挑選的、自己燙制的、自己調味的。入口熱辣,表示“親近”;鍋具口圓,表示“團圓”;食材不拒葷腥寒素,用料調味不分東西南北,山珍、海味、河鮮、時蔬來者不拒,表示“兼濟天下”,總起來說,火鍋體現了中華民族的一種“融合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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