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的故事


原创 RSD 今天

小夏的故事


我后来才知道,民警小夏和刘大树、宋五月每年都会打上几次交道。整个村庄一忙碌,或者彻底放松下来,这个叫小夏的青年就出现了。他身穿制服,头戴大檐帽,骑着摩托车,从几里外的汇镇呼啸而来。他像是挥舞一条长鞭,巡视着四周村庄。否则,治下村庄忙中出乱,闲中也要生乱。

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远远站在一边。此时,他己经没有笑容了。我呆呆地看着他,觉得他还是有笑容的。只是他的笑容,像种子一样埋在土里。只等人一声招呼,或是一次不经意的相逢,就会破土而出,蓬勃生长。

小夏走过来,在地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那些人帮着捡辣椒,地上踩得七零八乱。他们好心自有好报,无形中替自己洗清嫌疑。这下倒好,小夏愁眉紧锁,找不到一丝可用线索。大人们围着小夏,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就连宋小满都围了过来,怯怯地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刘波站在宋小满旁边,与他一同看着小夏。

我相信小夏是带着鞭子的,这个鞭子就是他的枪。小夏有时带枪,有时不带。哪怕他身上插根棍子,都能震慑四邻八乡。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带有一股杀气。让人近之不得,远之也不得。众人一致沉默,小夏终于说话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做案的一定是熟人。”

小夏一脸镇定,胸有成竹。众人一阵惊呼,两两相望。赵小兰听了这话,心想苍天有眼,破案有望。现在,仇人即将水落石出了。她神情激动,扯起嗓子又开始干哭:

“我的天啦!还真有这种比蛇蝎还要毒的人,这可叫我今后怎么过啊!”

她咿咿呀呀,身子飘忽,仿佛随时就要跌倒。几个妇女站在旁边,伸出双手,随时准备好接住她。赵小兰声嘶力竭,却又总能从风雨飘摇中站立起来。她四处搜寻,最后将眼神落到宋五月身上。大家全明白了,赵小兰又一次将矛头对准了宋五月。

宋五月脸色一变,样子非常难堪。他回头看宋小满,张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起刚才在宋家的场景,他一定希望,这个儿子能站出来给他作证。岂料,宋小满呆坐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夏注意到了宋五月,不过始终没有说话。尽管他没有说话,问题已抛给了宋五月。宋五月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指着那个收起笑容的少年,一字一句地说:

“刚才报案的那个人是他,他是我儿子。”

围观的人很吃惊,觉得事情变化太突然了。那个少年也很吃惊,整个人直哆嗦,差一点就要哭了。宋五月又说:

“这事真要是老子干的,当儿子的怎么可能去报案呢?”

小夏点了点头,咧开大嘴笑了。他用手指着宋五月,叹了一口气:

“你叫宋五月,他叫宋春分。现在,你终于肯认这个儿子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喜欢微笑的少年叫宋春分,他是宋小满的哥哥。这个少年曾短暂与母亲离开过宋家,离开桑洲,漂落到异乡。这不是他的选择,而是父亲与母亲一次争吵后的仓促决定。到了后来,他一个人从遥远的地方回到桑洲。黄昏时分,他不止一次出现在宋家大门,渴望能回到昔日家中。

为了调解这事,小夏不止一次骑着摩托车,从大老远地方赶过来。宋五月早就泡好茶,两手端给小夏。他摇头叹气,提起那个女人离家出走,他将自己描述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每一次讲到此事,他总能成功地将自己气得哇哇暴叫。小夏皱起眉头,他又用略带讨好的语气安慰小夏:

“我知道你是个清官,可清官难理家务事啊!”

为了安顿好宋春分,刘大树和赵小兰不止一次劝说宋五月。他们讲得很费劲,几乎讲述了这个孩子一生中的每一次苦难。宋五月总是笑嘻嘻地听着,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后来,他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于是他提议:

“你们要是觉得这孩子还不错,干脆把他带回家好了。”

宋春分住附近一间破庙。每到夜晚,这个可怜的少年与鬼神相伴。到了白天,又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他内心中的恐惧,外人看来是那样淡定迷人。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只好在整个村庄游荡,不时向人们伸出援助之手。

现在,他整个人哭得像泪人一样,满怀希望向宋五月走去。这个比宋五月还要高的少年,怯生生站在父亲面前,宋五月二话没说,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众人大惊,认为宋五月不地道,过了河要拆桥。还是方老头见多识广,一句话替他解了围。方老头说:

“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才不敢这样打呢!”

正在这时,宋小满突然晕倒在地,双目紧闭,满头是汗。我无法想象,一个孩子也能像大人那样背过气去。一个孩子离背气的距离,是清晨到黄昏的距离。这个可怜的男孩差一点快要失去父亲,现在却迎来了哥哥。宋五月故作轻松地说:

“这孩子听说哥哥要回来,真是高兴得要死啊!”

人们纷纷散去,太阳逐渐升起的辣椒地,只剩下小夏与我们一家四口。小夏正要离开,母亲极为慌乱地拉住了他。我看见母亲又哭了: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一家子就活不成了。”

小夏笑了:“我已经成功断了一个案子。”

母亲说:“可我家的案子还没有半点眉目。”

小夏半真半假:“你的这个案子,要等到下一个案子才能破。”

小夏把父亲叫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我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只看见父亲连连点头,一脸诚惶诚恐。这一幕深深震撼了我,平时视之若虎的威严,在另一种威严面前不堪一击。我哥哥刘江也很好奇,他伸长脖子,但什么也没有听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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