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工繡趙亦軍:一幅作品值千萬,守護杭繡60年,可惜後繼無人

男工繡趙亦軍:一幅作品值千萬,守護杭繡60年,可惜後繼無人

魏玉綺樓十二重,水精簾箔繡芙蓉。

自古以來,刺繡都是身處深閨的女子的專屬,她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獨倚高樓,深研女紅,就成為了她們日常寫照。

斗轉星移,時空變幻,在現代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女紅早已不是女子的專屬,更不是用來衡量“三從四德”的標準。

在杭州,就有這樣一位男性老者,他自14歲考入工藝美術學校後,一生都致力於杭繡的創作,每天工作至少八小時,一根線能劈64股,17年只繡一幅作品,用專心、專注、專業註解下工匠精神的全部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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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時至今日,這位兩鬢斑白,匠心獨具的老人卻仍在苦苦尋覓著能夠繼承他衣缽的那個人……

苦苦尋覓,終成泡影

在一段時期內,杭州電視臺上總是能看見一位滿鬢蒼白,清癯高瘦的老人頻頻出鏡,為自己的獨門手藝杭繡招募高徒,他是多麼希望有一位能夠靜下心來的年輕人能將自己得獨門手藝杭繡傳承下去啊!

這位老人叫做趙亦軍,擁有兩千多年悠久歷史的男工繡的唯一傳人,已過古稀之年的他如今的一個最大心願就是能找到合適的傳承人,不讓這門中華傳統手藝失傳。

但是,幾經努力下,雖然有許多抱著對傳統工藝感興趣的年輕人前來駐足觀望,但每每感受男工繡工序之繁,工藝之細,工時之長時,幾乎讓所有人都望而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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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工繡到底有多複雜呢?一副完整的杭繡作品,通常需要經過畫稿、配線、描稿、盤金、盤銀等數道工序方可成品,完成一副好的作品少則七八年,多則十多二十年。

故此,有人戲稱,這是在跟作品比命長!這是一種極其考驗人的細心和耐心的活兒,沒有多少人能承受這種歲月的煎熬,漫長的等待。

許多年輕人寧願將時間放在泡吧、狂歡,刷短視頻上無聊的耗費和消磨,也不願以坐禪入定的心志,不問世事,一心刺繡

因此,傳統社會中,“垂髫男子十四五,列坐紅窗靜如女。”的恬靜畫面以後恐怕就真的不復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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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讓趙亦軍感得憂心忡忡的地方,老人本想讓愛女挑起這個重擔,但在如此漫長的煎熬面前,女兒亦打起了退堂鼓。

她寧願運用現代快捷的計算機技術,在鼠標與鍵盤的幫襯下,快速地完成帶來現實功利的作品,也不願猶如小龍女一般,孤寂地等一場結果未卜的瓜熟蒂落。

萬般無奈之下,老人在政府的協助下,開設了自己的工作室,為了這門傳統工藝不再自己得以失傳,讓傳統工藝繼續傳承下去。

作為“男工繡”——這門始於南宋時期傳承了兩千多年之久的獨門工藝的唯一繼承者,趙亦軍決定著書立說,將這門工藝以白紙黑字的形式記錄下來,以備後人參考。

那麼,既然這門工藝如此繁雜,如此枯燥,如此讓人望而卻步,趙亦軍又是怎樣堅持下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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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承名匠,潛心修煉

人生就是一場修行!修的是什麼?是謙卑恭謹,是勤奮踏實,是歷經千帆後的世事洞明,是孜孜以求的獨具匠心。

當那副耗費十七載時光精心完成的《觀經圖》問世後,就有人願以千萬的天價進行收購,而最終得到創作者趙亦軍的答覆卻是斬釘截鐵的兩個字:不賣!

趙亦軍每一副作品都凝結著他畢生的心血和智慧,每一副作品都像是他含辛茹苦培育長大的孩子,60年的專一和堅守,才換回滿屋子獨一無二,絕不雷同的“錦繡河山”。

回想14歲那年起的學藝時光,趙亦軍總是感慨萬千。那是1960年的深秋,從小就對文藝情有獨鍾的趙亦軍懷揣夢想,進入了杭州工藝美術學校。

在這裡,趙亦軍專攻木雕與刺繡兩門功課,刺繡課的老師是當時頗負盛名的杭繡大師張金髮先生,他執教嚴格,為人恭謹,深受學生們的崇敬與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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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亦軍所在的刺繡班只有區區六名男生,而杭繡所要求的超高的耐心和細緻使得其他同學後來都紛紛轉行,唯獨趙亦軍一人堅持到最後,真正做到了有始有終。

趙亦軍的這份對杭繡的執著與赤誠之心,感動了老師張金髮,這位杭繡名匠決定將畢生技藝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愛徒,趙亦軍對此大為感動。

每天清晨天空尚未泛白的時候便已起床,然後開門打掃、擦桌抹凳,洗菜燒飯,伺候師傅起床,師傅對愛徒更是欣賞,邀他一起合作繡了一副《釋迦牟尼圖》,從中,趙亦軍的技藝再次精進了不少,並且對於杭繡這門技藝有了自己獨特的思考。

趙亦軍極少照葫蘆畫瓢,去模仿那些大眾圖案,他每次用針前,都要自己親自設計圖案,而且在寫寫畫畫,修修改改中,多半就要耗去一個多月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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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況下,男性偏重理性思維,在構圖的靈氣上,針法的剛性上要優於女性,這樣的一個突出優點被趙亦軍參悟透後,將創作的重點放到了佛教構圖上。

事實證明,他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他的那副價值高昂的《觀經圖》,就是一副上乘的佛教作品。此圖長1.76米,寬1.84米,正面的532尊佛像個個法相莊嚴,神態各異。

而圍繞在佛祖周圍的巍峨殿宇,漫天祥雲,則讓整幅構圖顯得恢宏大氣,絢爛多姿,將東方佛教文化的神秘色彩展現地淋漓盡致。

而在此圖背面,趙亦軍慢條斯理地繡上了共計7221字的經文,均為蠅頭小楷,清新雋永,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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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從1994年起第一針,到2010年完工,這副耗費十七年心血的恢弘大作也成了杭繡的扛鼎之作,為業界嘖嘖稱道。

這副由三塊軟緞拼接作品最奇絕的地方是無論從哪個角度去觀賞它,都找不到拼接的痕跡!

“神針”金髮,名揚四海

趙亦軍所用的繡針很是特別,市場上極難買到,需要特製,用針自然更為考究。六十年來,他就是用這根“神針”繡出了滿堂華彩,繡出了精彩人生。

趙亦軍出師後,便來到史家繡莊當了一名繡工,老闆器重他的才華和人品,便將女兒許配於他。

成婚後的趙亦軍更加勤奮、專注,以致他的綵線繡技藝爐火純青,切口齊得如同刀切一般,漸漸地,他的名氣越來越大,“神針”之美譽,也是當時人們對他技藝的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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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達官貴人,名家名角紛紛慕名而來,紛紛請求“神針”一展技藝,添財添壽。

這之中,有達官貴人為女兒置辦嫁衣花轎,有京劇名角為自己定製蟒袍龍袍,更有老東嶽的一位道士不遠千里地趕來,要求趙亦軍為其繡上一件道袍。

趙亦軍為此花費了一年時光,成品厚實端莊,與原來的樣子迥異,這件道袍也就成了傳說中的孤品。

曾經還有一位日本孝子遠渡重洋趕到中國,請趙亦軍為母親繡一幅肖像,作為老人家的八十歲賀禮。

而當時老人並未親臨,趙亦軍僅憑著這位孝子所提供的一張照片,運用了四五種不同的針法,就將老太太衣服上各樣式的花紋以及衣帶的質感完全體現出來。

男工繡趙亦軍:一幅作品值千萬,守護杭繡60年,可惜後繼無人

後來,這副《日本老太》的繡品還被評為杭州市“四新產品”一等獎,這也是趙亦軍對於創新的一次大膽嘗試。

其實,趙亦軍的針法之奇,除了手法的細緻與穩重外,更在於他對中國刺繡文化本質的獨立思考。

在趙亦軍51歲那年,由於操勞過度,將一場原本極其普通的膽囊炎拖成了大病,前前後後公開了八刀。

幾場手術下來,胰腺爛光,膽囊切除,大腸切除,小腸剩下三分之二,肝臟和胰臟也切去了大部分,手術後,他被告知需要在醫院療養很長一段時間。

結果這一住就是一年多的時光,在此之間,不能刺繡的趙亦軍便開始苦心研究佛家經典,對人生也有了大徹大悟,乃至在後來創作諸多佛教作品時,他都會有很深的悟性。

男工繡趙亦軍:一幅作品值千萬,守護杭繡60年,可惜後繼無人

當然,在住院期間,他最記掛的還是他的杭繡作品,他不能讓這傳承了千年之久的傳統手藝消逝,反而要通過他的一雙手得以光大。

剛一出院,他便立下雄心壯志,心中已經在醞釀一個“創作高峰”的宏偉計劃,因此,他病癒後,便馬不停蹄地擺動手中“神針”,日夜穿梭。

他耗盡畢生心血,除了那副扛鼎神作《觀經圖》外,《玄奘西行圖》、《普賢菩薩圖》、《西方三聖》、《大日如來》、《四十八願》……一系列與佛有關的珍奇繡品掛滿趙亦軍那僅僅只有十平米的工作室。

1991年6月13日,為杭繡操持大半生、男工繡的唯一傳人趙亦軍與世長辭,享年77歲,他用畢生心血鑑證了一位大國工匠的使命擔當!

男工繡趙亦軍:一幅作品值千萬,守護杭繡60年,可惜後繼無人

他為傳承人苦苦尋覓,卻終成泡影,轉而著書立說,希望白紙上的斑斑墨跡,終會有人會解開密碼,將古老的技藝繼續如舞者一般,在未來的那些歲月裡,盡情展現綽約風姿。

在他人生最後的歲月中,他將更多精力投入刺繡上,拼盡全力也要為這個世界多留下一些杭繡作品。

所謂匠者,無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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