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來的那一天
2019年12月28日
嚴謹正躺在床上刷著微博，雖然早早就醒來，但躺到下午才起床是對週末的基本尊重。
灰色的窗簾把窗外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
十二點，天好像還沒亮一般。
屋子裡很安靜，兩條街意外的市場騷動聲清晰地傳來。
嚴謹刷完微博，掃了一眼那條關於肺炎的消息，並沒有在意。
還是起床吧。
嚴謹正在洗臉，手機就在外面響了起來。一看，是自己母親的電話。
按下接聽鍵，他漫不經心地聽著，知道母親是要催自己回家。
只好答應著待會兒就訂票。
說到要回家，他也沒有過多猶豫，嚴謹是個自由職業者，當初只是為了林輕來到武漢。
這一待，就是一年。
和家裡的聯繫雖然不是多麼緊密，但每逢過年，就要回家，這是理所應當。
因此他只是給週末加班的林清發了一條微信。
而後就敲定了回家的日期。
微信那邊的林輕卻很激動，一連打了兩個電話，質問他為什麼突然就要回家。
嚴謹向來不會過多解釋，只說過年了，要回家看看。便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他訂了1月15號的機票。
半個月，足夠他把所有的工作完成妥當。
2020年1月1日
林輕終於有了假期。
她理解嚴謹的脾氣，也不打算再吵鬧。
於是這天趁著放假，準備買菜去嚴謹家做飯。
她走到之前經常去的海鮮市場，卻發現街邊已經被攔住了，卻還是能聞到那股難聞的氣味。
只好改道去了超市。
要說林輕在自己家是從來不做家務的，更別說下廚。
林輕拿出鑰匙開了門，見嚴謹在電腦前飛速地敲打著，她也沒去打擾，自顧自地進了廚房，開始做飯。
嚴謹快忙完的時候，林輕便叫他吃飯。
他們的相處模式實在怪異，嚴謹從不說太多的話，就像是比較有默契的朋友。
要不是他為了林輕留在武漢這麼久，林輕真的不能確定嚴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嗎？”林輕若無其事地問。
嚴謹一怔。
他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還是不要了。”嚴謹答道，不容反駁。
林輕清亮的眸子瞬時黯了下來。
她實在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和嚴謹在一起這麼久，連陪他回去見他家人的權力都沒有。
不過兩人也都沒有說什麼。
一頓飯的時間也就這麼結束。
有時候林輕覺得嚴謹外表冷酷，內心卻像個萬花筒，炫目也不可捉摸。
而她也覺得，他們倆就像偌大世界裡唯一可以在一起的人，很怪異，卻也不會有旁人見縫插針。
林輕像往常一樣無視自己內心翻湧而出的失望和不解。
像往常一樣和嚴謹相擁而眠，似乎只有在這時候，他們才是距離最近的。
短暫的假期之後，林輕又開始加班，嚴謹手裡的工作也接近尾聲。
2020年1月15日
近來嚴謹無意間看到好些關於肺炎的消息。
自己並沒有什麼異常，也還是在網上買了些口罩寄回家裡。
這天嚴謹早早地起來收拾行李，到機場，登機，回家。
這一切就像是機械性的程序，不帶絲毫感情，或者說，感情對於嚴謹，似乎就是程式性的東西。
不會大悲，不會大喜，只有理所應當。
等到嚴謹回到家，坐在家裡的沙發上，便掏出手機給林輕發了句到家了。
林輕沒有回覆。
2020年1月18日
林輕感覺自己有些發燒，喉嚨也開始疼。
想忙完這一陣，再去診所看看。
她自認為自己和嚴謹都算是很宅的人，幾乎沒有感染的可能。
手機裡彈出嚴謹發來的微信，林輕久久地望著屏幕。
過完年，他還會回來嗎？
林輕這樣問自己。
沒有答案。
嚴謹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武漢也許並沒有多吸引他。
林輕往日裡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捲土重來。
她緊緊握住手機，和上司告了假，徑直跑到嚴謹家，打開嚴謹的電腦，查到了嚴謹當天的航班信息。
又看了瀏覽記錄，發現嚴謹還往目的地寄了口罩。
林輕把地址拍了下來。
這幾天林輕的感冒並沒有減輕，白天發燒，晚上卻很正常，為了避免在機場檢測體溫時被攔下，林輕選擇了晚上的航班。
林輕避開了檢查，終於來到了嚴謹的城市。
已經是晚上十點。
好在機場還有出租車。
嚴謹聽到門鈴的聲音時，有些驚訝。
直到打開門，他的臉上才出現少有的表情變化。
“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順便看看你的爸爸媽媽。
林輕沒有這麼說。
只是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
冷色調，冷色調，冷色調。
林輕沒想到的是，嚴謹父母住的地方，也是這麼地壓抑。
令她高興的是，嚴謹並沒有表現出反感，還把她領到客廳，見過了他的父母。
簡直和嚴謹一個風格。林輕也沒敢多說話，只是跟著嚴謹到了客房。
待續......
23日。封城。
林輕依然白天發燒咳嗽。到這天已經開始出現全身乏力的情況。呼吸好像也不如之前自由。
她隱隱覺得不對。
卻也不敢告訴嚴謹。
只是除了吃飯的時間，她都把自己鎖在客房裡。
24日。除夕。
這天的年夜飯林輕沒有出房門。
嚴謹把父母送到了醫院。
他敲了兩下林輕的房門，裡面沒有回應。
嚴謹便回到了自己房間。
25日。
嚴謹接到醫院的電話，臉色變得蒼白。
他走到林輕的門前，用力踹開門。
林輕整個人藏在棉被之下。
生命好像就這樣被抽走了，墮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