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汪國真度過了他的“春天”,失落的詩歌誰來拾起?

最近手機一直被娛樂新聞輪番轟炸,打開微博翻了翻,腦殼痛的同時看向電子鐘:2020年4月26日。心中一震,猛然驚覺今天距離汪國真先生逝世,已經五年了。

2015年4月26日,59歲的詩人汪國真辭世。而就在15年4月中旬,他才剛剛出版了新作《青春在路上》。

當時我尚且在初中,同齡的00後幾乎沒人關注這樁“新聞”,偶有回家時,只聽起父親感嘆“可惜了,還這麼年輕……”

時隔多年,今天再去看父親微信朋友圈的簽名,還是那條一用到底的“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作為70後,可以毫不誇張的講,父親的青春是浸淫在汪國真的詩句中的。

汪國真的首冊詩集首印十五萬冊,連續加印五次達到六十萬冊,(不包括盜版詩集所佔的份額)。除此之外,他的神話還包括:籤售會三小時內售出四千多冊,將書店庫存用盡,並用掉七支簽字筆等。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對於汪國真的離去,國人除了震驚和哀悼,輿論場還充斥著各種尖銳的聲音,“不明白用這種偽詩給自己青春冠名的人,都不覺得敗壞品位嗎”?這是我印象很深刻的一條網絡評論。

而今天,在這個詩歌已經奄奄一息的時代,我們又該怎樣看待汪國真和他的詩歌呢?

“浪漫”的汪國真度過了他的“春天”,失落的詩歌誰來拾起?

汪國真先生

1 短暫春天裡被肯定的現實價值

1990年,海子已經臥軌自殺,北島流亡海外,顧城遠走新西蘭。詩歌成了文學界的孤島,而汪國真,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他爆紅的時候,70後正處在敏感多思的青春期。無數少年少女把他的詩句抄在作業本上,吟誦傳播:“ 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我不去想,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只要熱愛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熱愛生命什麼的暫且不提,汪國真會紅,確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作為一個熱愛詩歌的文藝青年,他寫了很多詩,投了很多雜誌社,卻屢遭退稿。直到有一天,他終於迎來自己生命中的貴人。

事情最開始,是一位女教師告訴丈夫:上課時總有學生不認真聽講,偷偷摸摸地傳抄汪國真的詩。而這位女教師的丈夫,恰好是學苑出版社編輯室主任孟光。孟光憑藉敏銳的職業嗅覺意識到此人或許大有可為。之後,汪國真的第一本詩集《年輕的潮》面世,一炮而紅。

“浪漫”的汪國真度過了他的“春天”,失落的詩歌誰來拾起?

汪國真詩集

媒體人安替曾這樣總結70後男學生早戀:用龐中華的字體抄一份汪國真的詩在賀卡上,託同學轉給心愛的女生,約她一起唱小虎隊的歌。

現在這個時代,如果誰還只用詩歌來追求心上人,隨便一首蹩腳的短詩就能扼殺掉自己的愛情。但在當時,用汪詩來表白的人確實不在少數。

汪國真人生的巔峰在1990年,即所謂的——汪國真年。如同現在的“我裂了”,難受香菇”等時代熱詞,記者孟靜曾總結那一年和汪國真並列的熱門詞語 :麥當勞、《渴望》、“紅太陽”歌曲、傳銷和夜總會。完全可以講,他是上世紀90年代重要的文化表徵之一。

每一種文學體裁,每一種文化現象,都需要與其特定的時代背景緊密關聯。汪國真大概是現代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掀起全民詩歌熱潮的人,他為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詩歌狂歡”做出了一定貢獻。

衡量文學作品,價值是必不可少的標準。當然,價值可以分化成多種:文學價值,藝術價值,現實價值等。汪詩不但激勵了一代人,還體現了時代色彩,呼應青年心聲,具有值得肯定的現實價值。

2 一個浪漫主義詩人

“青春”、“夢想”、“成功”,汪國真筆端的文字一撇一捺成型出洋溢著無尚樂觀主義、浪漫主義的詞句。讀過汪詩的人,大抵都覺得他是個活在理想國中的樂天派。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14年10月底,他第一次向朱順忠透露自己得肝癌時一臉無所謂的問道:“死就死唄,你還記不記得一首詩啊”?

朱順忠完整的把《懷想》背了一遍,汪國聽完覺得很欣慰。他寫的詩,紅極一時的人人都能“信口拈來”幾句,相對而言冷門的,朱順忠便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於作家、詩人而言,最大的夢想除了擁有一部傳世之作,其他的,無疑就是真正被理解被認可。

類嚴肅文學、奇幻文學、詩歌等小眾文學,入行與當觀眾都需要一定的門檻。我個人愚見,詩歌更多時候是對情緒的捕捉,瞬間的感悟,遐思的感慨。現代詩歌很少放在試卷中讓孩子去做閱讀理解,因為這個東西的主旨太捉摸不透了。

有的好詩,只要你願意,它可以被代入任何一種情境,任何一類感情

可是對於汪國真而言,理解他的詩歌一點兒也不難。於是這重標準就“降格”——朱順忠能整本背誦汪國真的詩集《年輕的潮》,交叉著背,平行著背。因此,在20多年前的一個飯局上,朱順忠被單位領導介紹給汪國真,兩人成為忘年交。

“浪漫”的汪國真度過了他的“春天”,失落的詩歌誰來拾起?

歷史軌跡證明,一個人大紅大紫,批評也如影相隨。就如汪國真,儘管大眾稱他為“最後一個輝煌的詩人”,“詩壇王子”, 但在學院派的文學評論界,從來沒有人提起他。

批評家朱大可認為汪國真與流行文化水乳交融,是“膚淺的詩壇流行歌手”。放在今天,就像高中生們在學校門口十塊錢買的一本“美句集錦”。對於沒有經過世事打磨也不進“高端文學”圈子的學生來說,放在作文裡掉書袋無可厚非。可對於一個國家的詩歌界而言,便像廉價的水粉胭脂一樣,在文學經典匱乏的年代,給人們營養不良的文化面貌上添一抹“偽健康”的顏色。

實紅的那幾年,大眾對他的質疑從未停歇。被夏雨詩社的成員當眾批評,被《上海青年報》用一整版篇幅奚落。他難受過,但很快就看開了,“事實勝於雄辯,詩的藝術價值也好,生命力也好,它的思想深度也好,我覺得它既然能連續盜版25年,這個事實已經回答了很多問題”。

巨大的銷量和讀者的肯定,給了汪國真繼續寫詩和麵對潮水般批評的勇氣。他愈加堅定的走在“直白派”的道路上,“熟悉的地方沒風景”,面對好友朱順忠“去學習一下北島,顧城”的建議,汪國真這樣回答。從某種意義上看,他經得起爆紅與讚美,也扛得住落魄和批評;既能享受活著,也不懼怕死去。汪國真,一直都是個“浪漫主義詩人”。

“浪漫”的汪國真度過了他的“春天”,失落的詩歌誰來拾起?

3 “非必要”的貶斥背後,我們該如何打破“詩歌困局”?

網絡上有一句直白卻直戳人心的話:沒有人會關心你,除非你特別漂亮或者瀕臨死亡。汪國真最後一次上頭條是在他去世前後:依稀記得幾年前的世界閱讀日,有人發起了一個“我不想承認讀過Ta的書”的話題,眾多“入圍者”中汪國真赫然在列,並且得票很高。有人依然追捧,更多的“規模性反水”。十多天後,汪國真離世,輿論場在之前的基礎上迅速撕裂。我們不難發現這撕裂的核心所在:他的詩歌,缺乏詩歌本質。簡而言之,有人覺得汪詩膚淺。

其實今天來看,汪詩作為一種受眾''以千萬計''的文學形式,註定不會高明到哪裡去。所以我們有必要因此貶斥汪詩嗎,我認為沒有必要。日新月異的今天,瓊瑤劇被時代拋棄了,小虎隊被粉絲遺忘了,那些年熱衷於其的人,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品味”而感到羞恥。回望汪國真,大可把他當做青春的回憶,過往的微光。網紅“和菜頭”對此看得很通透:“今天喝上了脖艮良的酒,沒必要為當年喝的流水線可樂羞愧吧”。

和早逝的汪國真先生同樣令人悲愴的是,詩歌哪怕瀕臨死亡,大抵也不會有人關心吧。有人感慨:“這時代,文學早死了”。實際上文學死沒死,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詩歌的確快要涼透了。

一切都快節奏化的時代,很多人覺得詩歌“無病呻吟”。畢竟它骨子裡的意蘊和內涵必須放在“慢”裡,才可活色生香。

而創造優秀文學的人,早已開始為生活奔波。筆者們被迫丟掉想象力,修辭力。詩歌在現實面前變得光怪陸離,魔幻詭譎,我們羞於和別人討論詩歌。

更令人心痛的是,現在好詩如此之少且不被大眾賞識接受,而偽劣虛假的詩歌卻“獨領風騷”,“招搖過市”。這個時代不會再誤判真正的“優秀詩歌”,因為人們不缺與優秀詩歌接觸的機會。但我們還是悲哀的發現,詩歌市場“劣幣驅逐良幣,雜草冒充禾苗”。

而對於90年代汪詩引發的詩歌熱潮,我們唯一需要反思的就是:三十多年前,我們生活在一個與優秀文學基本隔絕時代,現在,這種壁壘沒有了,但詩歌將死。而這個局,又該如何去破?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