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才華橫溢,為什麼兩任皇帝都不待見?

電視劇《清平樂》中,宋仁宗時代的眾多牛人大咖雲集,卻獨獨漏掉了當時流行歌壇的一個天王級人物。

他在劇中一直沒有露臉,只有一句臺詞提到了他。歐陽修、蘇舜欽一幫人開派對,喝酒、填詞、唱曲,這些一時人傑說的是,找個人看“能不能蓋過那柳三變的”,滿是嫉妒和無奈。

柳永:才華橫溢,為什麼兩任皇帝都不待見?

不露臉的大咖

柳三變是柳永的原名,取自《論語》: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他在福建武夷山的家族中排行老七,所以又稱作柳七。


詞是宋代文化的名片,各個朝代說下來就是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而柳永當仁不讓堪稱宋詞的名片,沒有柳永宋詞就自然失去了光芒

他是永遠的明星。一千年前,他是實至名歸的前浪,一千年後,他還是人人稱頌的前浪,再過一千年,他仍然傲立在高高的浪尖上,永遠不會變成後浪,也永遠不會被拍在沙灘上。

半部宋詞史,半部宋真宗、宋仁宗時的文化史、流行歌曲排行榜、世俗社會百態都要打上柳永的烙印。

在宋詞880多個詞調中 ,柳永首次使用的就有100多個。他是宋代詞壇首創詞調最多的人。他是開創者,更是婉約派的主要代表。

人人都被他影響,人人都怕被他影響。

蘇軾說秦觀的詞在學柳永,秦觀不好意思地矢口否認,等到蘇軾反問:“銷魂當此際”不是柳永的寫法嗎?他也便啞口無言。

就連蘇東坡自己也深以不能擺脫柳永的痕跡而感到痛苦。有一次欣欣然地說,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一家。終於柳永冤魂散去、可以自成體系。

柳永:才華橫溢,為什麼兩任皇帝都不待見?

蘇軾這樣的大佬也充滿對柳永的敬畏

不獨文壇大家,民間百姓也以追捧柳永為榮。

教坊酒樓、勾欄瓦肆,每年新曲發行,都要求著柳永創作歌詞。如能得到他的青睞,演唱費就會暴漲十倍。

即便是販夫走卒、黃髮垂髫,也能哼唱幾句,當時的流行語是“凡飲井水處,即能歌柳詞”,凡是有人煙的地方,人們都在傳唱柳永作詞的歌曲。

時興的說法是: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中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


在北宋這樣重文抑武、歌舞昇平、鶯鶯燕燕的時代,柳永這樣有才、這樣大火,一定官越做越高、錢越掙越多、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然而並不!

實際情形是,命運好像一直在和他開玩笑,一個皇帝跟他過不去,換一個皇帝還是不待見他,就連宋仁宗這樣好脾氣的皇帝也是如此。

柳永渴望金榜題名,他需要一場官方的考試來證明自己的學識和能力。於是,從公元1002年起,年方18歲的柳神童邁上了執著而坎坷的科考之路。

1003年,他到了杭州,寫下成名作《望海潮·東南形勝》,並帶著這首詞前去拜見兩浙轉運使孫何,一時名動天下。其中描寫南國氣象的句子“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竟然傳到番邦金國,甚至挑動了完顏亮侵略大宋的野心。

柳永:才華橫溢,為什麼兩任皇帝都不待見?

杭州勝景

一舉成名,可能給了柳永一種志在必得的錯覺,他並沒有直接趕到京城,而是遊山玩水,一路遊歷了蘇州、揚州,直到5年後的1008年才到汴京。

都城於他顯然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人們熱烈歡迎著久聞其名的大明星。這又給了他一個錯覺,他自信地以為“定然魁甲登高第”,考試也就是走走程序而已。

然而他想錯了,他很快就經歷了冰火兩重天,而且一直陷在無盡的冰窟窿裡。

1009年,柳永第一次走進考場,結果名落孫山。有一種說法是,宋真宗專門針對柳永下了一道詔書:讀非聖之書,及屬辭浮靡者,皆嚴遣之

柳永:才華橫溢,為什麼兩任皇帝都不待見?

科場考試

詔書不假,如果說就是為了難為柳永,則有點高看柳永。有可能是,柳永寫慣了歌詞,應試文章寫得不對路。

一次不成、下次再來。柳永又分別在1015年、1018年兩次參加科舉考試,繼續落榜。

柳永的積極性和自信心終於受到打擊。他有自媒體平臺,也有眾多鐵桿粉絲,於是寫下詞作《鶴沖天•黃金榜上》,氣憤難平地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我這個才子,考不取功名、走不上仕途,就在民間喝喝酒、唱唱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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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科場失意後心灰意冷

他的心還沒死。好消息是,4年後的1022年,一直看不上他的宋真宗去世,新皇帝宋仁宗繼位。這重新點燃了他再上科場的希望。兩年後,他第四次參加科考,又一次失敗。

和前三次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名字已經進入預錄名單,擺在宋仁宗的御案上,還有人向仁宗推薦他,他第一次和成功離得這樣近。可仁宗還是勾去了他的名字。

柳永的《鶴沖天·黃金榜上》在民間傳唱,也傳進了皇宮,仁宗也聽到了他的牢騷,就以“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為藉口,讓柳永專心致志去填詞。

老皇帝不行,換了新皇帝還是不行,一次不行,三次四次還不行,苦惱的柳永從此只好“奉旨填詞”,和他喜歡、也喜歡他的歌妓們廝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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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填詞柳三變

其實,關於真宗、仁宗和柳永抬槓的說法,大多都是推測,和真宗不喜歡靡靡之音一樣,仁宗也是“留意儒雅,務本理道,深斥浮豔虛薄之詞”,討厭空話、套話、好聽的話,柳永的文章可能真是沒有踩在點上。


仁宗確實還算個好皇帝。10年後的1034年,柳永51歲,在古代已是人事消磨、垂垂老矣,朝廷特開恩科,對歷屆科場沉淪之士的放寬錄取尺度,柳永終於登上進士榜。

這哪裡是仁宗跟他對著幹,這明明是仁宗在照顧他。

柳永後來也做了官,歷任睦州推官、定海鹽監、泗州判官等職,這顯然無法和他在詞壇的風光無限相比。

傳說柳永科場失意後,曾去拜訪當時的宰相晏殊。晏殊是《清平樂》中的重要角色,也寫過“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樣的名句。他明明知道柳永已經靠寫詞成了比他更知名的人物,卻故意問柳永:你寫曲子麼?柳永回答說:和相公您一樣,我也寫曲子。晏殊不高興了,冷冷地說:我是寫曲子,但是不寫你那樣“

針線閒拈伴伊坐”的曲子。

柳永:才華橫溢,為什麼兩任皇帝都不待見?

晏殊

在晏殊這樣的大佬看來,柳永的詞不能登大雅之堂,只是一些淫詞濫調,只好由歌妓們演唱。

可是,柳永卻憑這些歌詞,比他們任何人更有名氣,他們的心臟、面子哪裡受得了。

柳永的詞作和他們不是一個路子,柳永和他們也不是一路人

。哪裡只是皇帝看不上柳永,是柳永和整個官場格格不入。他一次次科考、一次次做夢,只好一次次碰壁。

柳永是個痴人

柳永:才華橫溢,為什麼兩任皇帝都不待見?

民間歌壇天王柳永

他70歲時去世,由歌妓湊錢安葬。送葬的歌妓們個個縞衣素服、淚溼衣袖、哭聲震天。這在他,是一種榮耀。

直到今天,如果不能吟出“

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樣幾句柳詞,也是要被笑話的。這在他,也是一種榮耀。

柳永哪裡還要爭什麼前浪後浪呢?而《清平樂》沒有了他,又失去了多少才情、詩情和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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