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欽鬆憶關山月|一定要去臺灣做梅花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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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欽松現任中國美協副主席、廣東省文聯主席、廣東畫院院長,曾與關山月相處20多年,不久前有機會聽他聊起與關山月之間的交往。

關山月1973年10月在北京創作《俏不爭春》

許欽松近照

▌許欽松與關山月的師徒情

許欽松生於1952年,上小學時開始學習國畫,臨摹《芥子園畫譜》。18歲報考廣州美術學院的時候,由於畫的是版畫,被陰差陽錯分到了版畫系。畢業後,被廣東省文化廳調入展覽辦公室,負責書協、美協、影協的展覽工作。那時候,他有機會接觸了很多著名畫家,接待過華君武、蔡若虹、劉開渠、吳作人、李可染、劉海粟、亞明、李樺、古元、羅工柳等等,期間一直沒有放棄國畫的學習。

1979年,27歲的許欽松被調入廣州畫院,關山月時任院長,對他頗為讚賞。那時候,他出版了一部山水畫集,許欽松不好意思向關山月要,就趁補發工資的時候買了一套。關山月知道後,非常感動,很認真為他簽名,有感而發寫了一大段文字。

對許欽松而言,關山月不僅是領導,還是恩師,經常品評指導他的作品。許欽松結婚的時候,關山月專門創作了一幅《雙清圖》作為賀禮,要知道當時關老的畫一畫難求,關老的器重與關愛,令許欽松非常感激,一直銘記在心。

1989年,許欽松在中山圖書館做個展,展的全是山水畫,關山月來看畫展,臨走時拉著許欽松說:“以後畫山水啦”,言下之意是許欽松山水畫的好,別畫版畫了。雖然當時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關老的肯定堅定了他對水墨畫的信心。雖然沒有正式拜師,但是兩人關係非常密切,從來沒有一個弟子像他一樣近距離學習。尤其是關山月勸他多出去寫生,使他終身受益。

許欽松與關山月相處20餘年,既有師徒之誼,也有父子之情,關山月對他非常信任。

有天晚上,關山月打電話給許欽松來家裡一趟,等他騎自行車來到關山月家,師母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旁邊一起聊天,而是端上茶就走開了,許欽松心想,老師一定有事找自己。果然,關山月有點哀怨地說:“在這裡住的不開心,想找地建房子搬出去。”許欽松那段時間就幫忙到處尋覓合適的地,幾次帶著關老偷偷去看,後來如願以償。新居建成後,吸引了一批畫家去附近建工作室,逐漸形成了藝術村。

關山月擅畫紅梅,一直希望能去臺灣辦展覽,許欽松等人曾幫忙籌建。當時,去臺灣需要通過香港辦手續,申請表格需要填寫黨派,工作人員建議關老不填黨員身份,如果填了很可能批不下來。但是等關老交上表格的時候,上面赫然寫著中國共產黨員:“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黨員,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呢?不讓去就算了。”結果這個展覽胎死腹中,成了關山月的一個心結。

2000年,關山月在中國美術館做了“關山月梅花藝術展”,後來又轉到深圳關山月美術館,展覽開幕那天,關老心事重重地把許欽松叫到身邊:“我的梅花展,還是要去臺灣啊。還有山水畫,還沒去歐洲展。”一個星期後,關山月帶著遺憾離世。

▌許欽松的藝術探索

那麼,許欽松的山水畫究竟有何魅力?

“吞吐大荒——許欽松山水畫展”海報

2018年4月22號,許欽松個展“吞吐大荒——許欽松山水畫展”在深圳關山月美術館開幕,展覽集中展出許欽松100餘件山水畫代表作品,其中包括巨幅山水、寫生小品,完整得展示了其近些年來的學術和創作成果。

許欽松《春風化雨》 230×550釐米 2011年

在筆者看來,許欽松山水畫中最精彩的是雲。通常表現雲,要麼直接勾線,要麼留白,缺乏層次感,而許欽松畫裡的雲那樣靈動飄渺,杳杳蒼茫。原因無他,許欽松每天就生活在雲裡。廣州的空氣溼度非常高,棉花似的雲團低得觸手可及。許欽松的家在白雲山的半山腰,每天打開窗戶,迎面撲來的可能就是一團雲氣,所以他對雲霧的層次深有感觸。

許欽松《雲壑煙林》 618×215釐米 2008年

除了家鄉的雲,他在名山大川寫生的時候,也特意去觀察雲的狀態。黃山雲海舉世聞名,但是他發現夜間的雲海更為震撼,尤其是當月亮躲在雲層背後,給朦朦朧朧的雲描了一圈銀邊,層次非常豐富。當時他在松間山路上散步時,突然湧過來一片雲,把眼前的山路遮住了,頗有“雲海腳下流”之感。有一次,他到泰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天街的街燈在雲裡閃爍,往上爬的時候恍若騰雲駕霧,妙不可言。正是因為對雲的特殊感情,許欽松在畫裡總會著力表現雲。

許欽松《雲壑古道》 230×550釐米 2011年

許欽松《嶺上游雲》 180×145釐米 2011年

具體而言,許欽松的山水畫,主要有以下七大特點。

第一,提出有別於前人山水畫思想的“大山水畫”觀。自南北朝以來,中國山水畫一直秉承宗炳《畫山水序》提出的“可行、可望、可遊、可居”的審美思想,在許欽松看來,古人建構的這種山水畫是為人而作,讓人享用的,“當今世界,我們面對世界的共同命運,地球、環境的命運已發生了巨大改變,人與山水的關係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過去人和自然融合,天人合一、和諧的狀態,變為現在自然受到人類的侵佔和破壞,已經到了危難的關頭,我把山水畫表現為只可遠望、膜拜,不可進入、不可驚擾的這樣一種狀態。”許欽松表示,為了表現出自然、山水畫的崇高性,他迴歸到山水畫最初的狀態,以混沌初開,來自遠古的自然力量,遠眺宇宙和自然,人類站在此岸,遠望彼岸,人力所不可企及的精神聖地,二者形成這樣的一種對比、對應的關係。許欽松的“大山水觀”,從視角、筆墨、技法等多個方面詮釋他對於現代山水畫的思考。

許欽松《豐碑》 240×600釐米 2011年

第二,提出“大筆墨觀”。筆墨是中國畫最本質,具有獨立審美價值的部分。過去的筆墨觀強調的是一筆一劃的書寫性,或者“書畫同源”的藝術觀,古人筆墨觀的落腳點是技巧、思想、感情相融而成的“小筆墨”,是一筆一劃的個體語言彙集、交匯形成的語言系列。許欽松把筆墨語言推及到精神層面的高度,提倡“大筆墨觀”,在他看來,“大筆墨觀”表現的是一種畫面,“大的線條起伏的變化,就如遠眺萬里長城在山嶺中起伏的線條,它的一磚一石,就是小筆墨。”“大筆墨觀”是從傳統中國畫審美框架衍生而出,但又跳出限於文人思想的小格局,大大拓展了中國畫筆墨原本的內涵和極限,提高到畫面的構建,氣場、動勢,這一觀點得到了業界的肯定。

許欽松《崑崙》 240×600釐米 2011年

第三,視覺方式的改變,提出“環視法”。1996年,許欽松到尼泊爾出國訪問之時,得到良機,在直升飛機上翱翔於尼泊爾上空,俯瞰雄偉壯觀、氣勢撼人的雪峰。“雪峰那種連綿萬里,磅礴的力量和撼人的氣勢,給我帶來極大的震撼和啟迪。”相比古人的山水畫而言,今天對宇宙、地球、自然的認識也大為改觀,人類登陸星球、登上太空,宇宙研究不斷進步,宇宙觀的進步,對於山水的認識範圍已經超越了古人對山水畫的認知範疇。“我們觀察自然的角度和方式也有很大的改變,能夠在很高很廣的視角觀看,很多圖像進入視角。”與此同時,繪畫的欣賞方式也發生了改變,觀看山水畫已經在美術館這樣龐大的空間中發生,人們的欣賞角度和方式發生改變。

中央美院教授、著名美術評論家薛永年表示,在古代山水畫追求高遠、平遠、深遠“三遠法”的基礎上,許欽松創造了“廣遠法”的新構圖模式。觀看、觀察自然的方式加強了許欽松畫中宇宙意識的呈現和表達、支撐,大大改變傳統山水畫的空間意識。

許欽松《大地風骨》 650×230釐米 2009年

第四,純水墨灰色極限的探究。從整部中國山水畫史看來,在黑白層次的表達上,並沒有很好的拓展淡墨的層次,寥寥數筆,沒有表現出墨色內在的層次和表現力。“就如一首鋼琴曲,最高音和最低音之間的中音區域,那才是最為廣闊的地帶,但中國畫的黑白只是在某個單調的音區中進行。”許欽松對畫面灰色極限的探求,使得墨色層次無窮盡,甚至達到極限。甚至有時直接用清水和之前著色的墨色碰撞,產生奇妙的效果。

第五,金石入畫。許欽松的畫作不會因為墨色的渲染而讓人感覺虛浮,這得益於他曾經學習書法和版畫的經歷。許欽松學習書法時臨摹了很多碑帖,“從毛筆的書寫到刻石的二度轉變,使得書法內在的蒼老、厚重的力量感加強,用筆和用刀是兩回事,在前人的碑帖中研究,加強了畫面,毛筆的力量。”另一方面,許欽松長年學習版畫,以刀代筆,筆力雄健。金石味和墨色的自然交融成為他最顯著的優勢,厚拙雄渾,大大增強了力量感,尤其是對於山體結構的厚重和力量。

第六,光色入畫。許欽松早年曾學習油畫水彩,具有很好的色彩修養,顏色和墨相融相生。自古以來,山水畫家就有對光的研究,宋畫倡導的“石分三面”就是追求在光色之下,表現出石頭的立體感。在許欽松的創作中,他不再強調這種自然光,而是一種神秘的天光,帶著很強的宗教意識。

許欽松《曉夢》 123×123釐米 2006年

第七,把握瞬間即永恆。最近,許欽松參與創作的《長江萬里圖》巨幅長卷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在這一鉅製創作之後,許欽松欲罷不能,繼續創作了“長江”系列作品。許欽松年輕時曾遊歷長江,當年的經歷歷歷在目,那時長江還沒有長江大壩,坐船順流而下之時,讓人體驗到“千里江陵一日還”,兩邊的景緻一閃而過。在新作中,許欽松就在畫中表現出這種一閃而過的印象,改變固有山水畫大而全的表達方式,具備一定的當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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