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何广位压怒火含恨葬父,迫于无奈逼“饭桶”造反

一场暴风雪过去,小小的何家牌坊村子被折腾得一片凄凉,路断人稀,穷人家那破烂草房一时变成了座座雪丘。远远望去,很像死了的村庄,罩上了一层殓尸布。沿街的路上,留下了稀稀拉拉的足迹。冷落的十字街头,墙角下摆着一个小纸烟摊儿。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东抓西借凑了几个钱,买了几条香烟,眼巴巴地盼望着能赚来几个零钱,暂度饥寒。谁知,天不长眼,一连几场大雪,把赶集的人们封锁在家中。阵阵寒风卷着残雪扑打在父亲摆好的小烟摊儿上。一连几天他没有尝过米面的味道,肚中饥饿难忍,再加上这刀一样的刺骨寒风,使他难以支持下去,但一想到处于饥寒交迫中的妻子儿女,他强撑着,不时地吐口热气,暖暖冻木了的双手,围着烟摊儿踱来踱去。从早上一直踱到中午,墙角地上的积雪都被他踩成冰板, 却连一根香烟也没卖出。

这时,几个背着长枪的人,拥着一辆马拉轿车,向这边驰来。轿车驰到烟摊儿跟前,突然停住了。轿车的风帘打开了,伸出一个光秃秃的大脑袋来,用文明棍指着烟摊儿说:“贱骨头,送上一条香烟来,让老子尝尝,”父亲定神一看,啊!原来是这一带有名的地主,绰号“鬼见愁”。他有几分恼火,又有几分害怕,便强搭着笑脸,胆怯地递过一条香烟:“老爷,您咋会看中这号贱货?”那家伙接过香烟,在空中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说:“只要不掏钱,贱货也将就。”说着,大脑袋缩回了车厢,便命令车夫赶车走。父亲气坏了,时又无对策,急忙上前拉住马缰绳,苦苦哀求道:“老爷,行行好吧!您看我冻饿一天,还没开市呀!您总得给上几个零钱吧!”狠心的地主闻听,忽地撩开风帘,满脸怒气地吼道:“好呀!你这个何继胜,欠我的租子不还,竟有钱买大堆的香烟抽。老子今天抽你根烂烟,是给你的面子!可你小子竟然不识抬举,来人,把他摊上所有的香烟都给我装上车!”“是!”家丁们一拥而上,抢着去拿香烟。父亲扑在烟摊上,哭着哀求:“老爷,不能啊!这是我一家的命呀!不能啊老爷…,·”狠心的地主把脸一沉:“哼!别说拿你几条臭烟,就是要你几条人命,比放个屁还轻松,来!给我狠狠地教训他!” 家丁们蜂拥而上,手起鞭落,乱抽乱踢,直打得父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昏了过去。这时,“鬼见愁”才得意地一笑,坐着轿车扬长而去。地上,大片大片的积雪霎时被鲜血渗透,变成了红雪。

“鬼见愁”走后,乡亲们急忙跑了过来,把父亲抬回家里。母亲一见父亲被打得体无完肤,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

小广位正在外村讨饭,闻听此讯,飞跑到家中,一头扑到躺在床上血肉不分的父亲身上,失声痛哭起来。父亲听到广位的哭声,慢慢地睁开了被血粘糊的双眼,用冰凉的手抚摸着广位的头,吃力地说:“孩子,爹不行了,爹笨,没出息,你跟着爹尽活受罪,长这么大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就吃过一顿生麦粒,爹还揍了你,爹对不住你呀!”说着两串辛酸的泪水顺着血糊的眼角儿滚下来。“孩子,你天生的大饭量,以后还免不了要吃苦头,但不管吃多大的苦,也要记住两句话:“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做贼。’孩子,记住,要为爹报仇,报仇呀!”说罢,便含冤带恨地闭上了双眼……

“孩子他爹,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走了让俺一家老小咋活下去呀……”母亲扑在死去的父亲身上,抓着父亲的手死命地呼唤着。广位和弟弟也跟着跪在父亲床前,号啕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母亲抚摸着小广位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爹活着受了一辈子洋罪,如今含冤死去,家里一个钱子儿也没有,更不用说买棺材了,可咱得想个法儿,不能让你爹的尸体让狗给扒去呀!”十二岁的小广位懂得母亲的心情,他擦干眼泪,二话没说,提起破篮,径直向门外跑去。

来到街上,见人就哀求,逢人就下跪,连过数天总算讨来了几吊钱。加上乡亲们凑的几吊钱,这才买了口不像样的棺材。然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抬着父亲的尸体向坟地走去。

村外的乱坟岗里,北风呼啸,一片凄凉。荒草地上又增添了一堆新土。小广位趴在父亲的坟堆上失声痛哭:“爹呀!您放心吧!孩子一定记住您的话,长大做个有骨气的人,为您老人家报仇雪恨呀!”

从此,广位那幼小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创伤,也播下了仇恨的种子。

父亲去世后,瘦弱的母亲带着三个可怜的孩子苦度时光,有不少好心人时常劝她:“广位他娘,看你还年轻哩,带着三个孩子往后多作难呀!为了孩子们的命气儿,你还是早点改嫁吧!”每当母亲听到这些劝告,心里就像小兔子抓挠一样,乱七八糟,不知如何是好。一次,广位无意中听到这些话,他跑到母亲跟前,哭着说:“娘,你可不能再走家儿呀!眼下咱们日子难过,俺情愿每天要饭来养活您和弟弟,也不愿去当小垫窝呀!”母亲抱着十三岁的小广位点了点头,两行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打湿了她的衣襟。

母亲因为失去丈夫过于悲伤,眼泪都哭干了,双目几乎失明。

小广位每天挎起破篮儿,掂着打狗棍,走东村串西村,讨些粗糠烂菜来养家糊口。天长日久,光靠要饭也难养活一家四口,老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为了养活全家人,他只得去城里给人家当童工。可是,由于他饭量过大,一顿饭要吃饱,得十多斤米饭,还喝上半桶稀汤。一天三顿,顿顿饭量只增不减。所以,一连进了几家工厂,没干几天活,就被老板赶了出来。从此,他这个人小肚大的“饭桶”,也就在宿县一带传开了。

要活下去怎么办?母亲又东讨西借地凑了几块铜板,作为求情钱,求保人说合,让小广位又到县城一家卷烟厂干活。烟厂的老板叫王金,约三十多岁,此人是个一文钱落地,四面扎钢钎的刻薄鬼。他依仗权势,心毒手狠,盘剥工人,真是干骨头也要榨出四两油来。求情人在他面前说了半筐好话,最后才以厂里管吃,每月只给三块铜板,年底才能结账领赏的条件答应下来。

小广位深知自己肚大吃得多的弱点,为了不再让老板赶走,他平日吃饭时,总是避着大伙,一个人独自躲在暗角里忍着肚饥吃个半饱,而干活时,却是一人顶俩,总想多干些活儿好叫老板高兴。别人每天最多能卷六、七条烟,他却能卷上十三、四条,质量也比别人的好。虽说每天累得腰酸腿疼,肚子总算能混个半饱儿,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何广位的汗水也不知流的有多少,他天天想呀,盼呀,就连夜里做梦也梦的是领到工资了。一次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拿着发亮的铜板,给娘买了眼药,又买了几个白面烧饼,给弟弟吃了个稀罕。母亲的眼治好了,两个弟弟拿着白面烧饼开心地蹦呀、跳呀,小广位高兴得止不住笑出声来。醒来却是一场黄梁梦。他为了能讨老板的欢心,多领到几块钱,更是昼夜不分,埋头拼命卷烟。

可是,贪得无厌的王老板,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豺狼之心,并没有因为他干的活比别人多而心满意足,反而认为广位干的还没吃的多。临到年终发饷时,王老板眉头一皱,又想出了一条毒计。

这天,他突然把小广位叫进他的屋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广位呀!我听人家说你是个大饭桶,以前我看你又小又瘦,不大相信。经这一年的观察,果然你是名不虚传呀!好了,我这里如果都像你这样大肚皮的话,我这卷烟厂非被吃光不可。”王老板说着手挥:“今天该发饷了,咱们也该清清账了。你一天要吃三顿干饭,平均八天饭钱要花一块铜板。照此算下去,你干一年活挣来的钱还不够你几个月的饭钱。算了,老爷也不能亏待你,你欠的饭钱由老爷贴了,另外再给你两块铜板,明天你到别处找饭碗去吧!”

小广位一听,真如晴天霹雳,顿时火冒三丈:“咋?我虽吃得多,可我干的也多呀!”老板把脸一沉:“少废话,我不管你干多干少,现在就给我离开这个地方!”说罢,“当”地一声,两块铜板扔在了广位的脚前,小广位一见,气得捏着拳头厉声说道:“不行!我拼死拼活的给你干了一年,就给两块铜板,没那么便宜的事!”“滚!你马上给我滚开!”老板发疯一样狂吼着。何广位也毫不示弱,指着老板的鼻子问:“你到底还讲不讲理?”“叭叭”两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广位的脸上,老板冷笑了声说:“理?这就是理!你先尝尝理是啥滋味吧!”这两个结实的耳光,可把小广位给打火了,一年来强压在心底的怒火终于迸发出来。他飞扑上前,一把揪住王老板的衣领,“啪啪”,两个干净利索的耳光打在了姓王的脸上。王老板被这意外的耳光给揍懵了。“啊? 你,你这个饭桶,要造反了?”何广位满脸怒气,目光利剑似地刺向王老板:“你说我是饭桶,就算我是饭桶,可我这个大饭桶不光会吃你的干饭,我今天还要喝干你身上的血!”这句话一字字地从何广位紧咬的牙缝中挤了出来。王老板一见大事不妙,没命地狂喊起来“快来人哪,救命呀!”“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老板手下的几个打手闻声而来,围住了屋门,何广位看看寡不敌众,破窗而出。“抓住他,抓住他!”王老板扯着公鸭嗓子死命地喊着。当打手们一齐拥进屋里时,小广位早已逃之天天,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