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八一打范蠡寨

这天,“采盘子”的喽啰回来报说范蠡镇的寨防情况。范蠡镇寨高壕深,四面有四个寨门,高不可攀,寨墙上宽的地方能跑大车,窄的地方也可并排行走四人,寨墙外有垛口,垛口上横着檩条,都由绳子捆着,如砍断绳子檩条就会成为磙木。贴着垛口还盖有简易草棚子,那是守寨人放哨、睡觉的地方。四门上各放一门土炮,围着寨墙还散放几门碗口粗的“鸡娃炮”。寨壕里,经常保持着几尺深的水,进入冬季,壕沟里的水结成冰,壕沟边沿滑得人根本站不住脚,一不小心滑进沟里就无法爬上岸。

“俺过去去过范蠡,里面的情况略知一些,只是不晓得寨里最近布防啥样?”丁同升有些忧虑地问。

“范蠡寨如铁桶一般,寨首徐保同和乡绅们组成个什么‘公伙场’(村公所),有啥大事都在那里议论。他们规定,有田地的农户都必须买钢枪,不管是大金钩、大十响、十三推、单响毛瑟都中。而那些大户人家更是超前,相互攀比,你买手枪、盒子枪,他买八音、六轮子,天天人不离枪,枪不离身。买不起钢枪的穷户也都要预备红缨枪、大马刀,只要‘公伙场’钟声一响,能扛得动枪的人都得迅速赶到寨上集合。”一个了解实情的小杆头述说道,“‘公伙场’还把寨里的家户,不论穷的富的,每十家编成一组,公推一个组长。每组每天至少要派三个人带枪到寨上值日放哨,盘查生人,开关寨门。每天天擦黑前都要敲钟,让在地里干活儿的人尽早赶回寨里。徐保同还和乡绅们一道轮流值更,查岗巡哨,遇到谁家没有出人当值,要罚洋油(煤油)三斤。”

小杆头见丁同升细心听着,继续说道:“范蠡镇的戒备远近闻名,可以说是密不透风,拿徐保同的话说就是:到寨里寻食的鸟雀也休想活着出去,发现有生人在寨墙外打转转就要严加盘问。不久前的一天傍黑,有个叫憨子的外乡人,可能迷了路,在寨外转悠,站岗的怀疑他是探子,就跑下寨去,把他作为土匪五花大绑抓进寨里,吊在‘公伙场’那棵大树上,用烧红的泥铲往身上烙,烙得那憨子哭爹叫娘,身上的肉皮‘咝咝’响,油直往地下滴,也没问出个名堂,最后丢进寨壕里活活淹死。”

“还有一件事……”小杆头也没看丁同升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只顾往下说。

“啪!”冷不丁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个耳光。他捂着腮帮子,惊恐地望着丁同升,不知犯了啥忌讳。

“滚!”丁同升吼道,“说起来没完没了,这不是长别人的威风吗?俺倒要看看他范蠡人有多高的手段!”

第二天,丁同升率千余人的杆队,浩浩荡荡向范蠡镇方向开去。

消息迅速传到范蠡镇,徐保同大吃一惊。范蠡寨堪称固若金汤,而对付十几几十个人,甚至百余人的杆子,还尚有些把握。而要对付丁同升近千人的大杆,恐怕是凶多吉少,他一面派人骑快马到卢氏县城求援搬兵,一面命人敲响‘公伙场’的大钟。

“当!当!当!”悠扬的钟声传得老远,寨内的铜锣声也响成一片,提枪的、拿刀的青壮年涌出家门,向寨墙上奔跑。有人大声吆喝:“全寨人听清了,大事不好,土匪要来攻寨!‘山北大侠’、‘一刀见血’丁同升要劫寨了!乡亲们快上寨护寨呀!”

不少青壮登上寨往下打量,见杆匪已经把寨子围了起来,三人一伙儿、五人一群,还未发起攻击,情急之中,乒乒乓乓放起了枪。

丁同升手提大刀督阵:“弟兄们,别让这两声爆竹蒙住啦!亮出洋家伙式来,给寨上比试比试,看谁的雷声响雨点稠!”

二驾杆“朝天炮”大声吼道:“弟兄们,寨上人动手了,‘总驾子’也发话了,开始灌寨!”

“朝天炮”的话音刚落,小杆头们各自去召集自己的人马,很快,杆子亮出一溜溜散兵队,弯腰弓背冲着寨墙上放枪,子弹横飞,硝烟弥漫。紧接着,数百名杆匪呼啸着像洪水般向范蠡寨发起一拨又一拨的猛冲。

“弟兄们,快灌寨,灌进寨里有粮饷、有酒菜,好酒好肉在等待!”随着高亢的喊叫声响起,守寨的百姓们怯了场,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排兵布阵的攻寨方法,胆小的丢掉枪支,往寨下奔逃。

徐保同见形势不妙,“砰砰”击毙两名逃跑者,血红着眼睛吼道:“大敌当前,我为寨首,谁敢逃走,打死喂狗!”

几番喊过之后,寨上的骚动才平息下来。杆匪们直往前冲,接近寨壕时,“轰隆、轰隆”两声巨响,如同天上的炸雷凌空劈下,在队列中爆炸开花,原来是寨上的“鸡娃炮”开火了,两炮就炸得杆众们哭爹喊娘纷纷倒退。

“弟兄们,不能硬灌呀,寨上防守太严不好破啊!”小杆头们招呼着自己的杆子,望着寨上发愣。

丁同升见攻势被阻,甩掉上衣,光着膀子,双枪“叭叭”连放数下,叫道:“弟兄们,跟我上!”

这一鼓动,不少杆头再次振作起来,大叫着向寨墙处冲去。守寨者寸土不让,只待杆匪们进入射程内,火力猛压过来,攻寨的杆匪倒下一排又一排。

“叭!”一颗子弹射进丁同升的肩膀里,他打个趔趄,一头栽倒,被卫队弟兄拉下阵来,攻寨陷入停滞状态。

“丁总驾杆,大事不好,卢氏方向开来不少‘冷马’(地方民团),请大驾定夺!”一喽啰驱快马前来飞报。

“还有多远?”丁同升坐在石头上喘息着,咬紧牙关问道。

“三四里路程,不能再‘交壳’(激战)了,快‘顺水’(撤退)吧大驾杆!”

丁同升双目死死盯着寨墙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撤退!”

杆众们闻听大驾杆发话撤离,收起枪像潮水般纷纷后退。第一次攻打就这样窝窝囊囊地算是结束了。(潘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