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灵之境

觉得大自然里的任何物种都是有生命的,每一种动物,每一种植物,都是可爱的精灵。

夏夜的萤火虫,是散落在人间的星星,点点星光照亮了夜黑。那是小小的暗夜精灵,总是带给我们无尽的欣喜。捉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轻轻放在手心观察,你会发现,它的外形极为匀称,头和身子同样宽,就像一粒小豆子,全身如擦了油一般黑亮,尾部闪烁着点点幽幽绿光,真是一个设计精巧的美丽精灵。

校园里飞来飞去的喜鹊也是精灵。它们身穿青衣、头戴黑帽、小嘴红艳、脚蹬红靴,一会在枝间跳上跳下,一会展开翅膀从一棵树滑向另一棵树,一会在草坪上欢快地纵跳前行。姿态灵动优雅,纹羽美丽耀眼。我时常远远地听它们歌唱,如果靠得太近的话,它们的歌声就不那么自由自在了。一旦我走入林中,鸟儿的歌声就会渐渐减弱;当我转身离去,一只曲子却突然悠然升起,由林海深处传入我的耳际。在万籁的纷繁合唱中,我总能察觉出鸟鸣这种清纯而沉静的声音,仿佛来自上苍某个遥远之处的一个精灵,以一曲神圣的歌儿在伴唱。

家里养的猫咪也很像精灵,它总是竖着大而尖的耳朵,杏眼搭配时而琥珀、时而浅褐的美瞳,娇小玲珑,气质优雅,弹跳轻灵,落地无声。据说这是古埃及被崇拜为“神圣之物”的古埃神猫的后裔,发现无论怎么凑近了左看右看,猫咪总是散发着一丝神秘气息。它无声地靠近,无声地离开,想粘人就粘人,想清高就清高,你完全奈何不得。抚摸着猫咪如丝绸般的柔软细致毛发,深深地凝视它如同平静的湖泊、自由的天空、深沉的大海般的幽邃眼眸,你不得不感叹,这匹小猫,简直就是一个治愈系的天使,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

甚至,连不起眼的小小蚂蚁都是某种精灵。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小生灵,嗅觉超灵。露台上哪里掉下一些吃的,比如饼干屑,饭粒啥的,它们立马闻吃而至,呼朋唤友,黑压压的一片聚在一起,分赃完毕,立即集体消失。不知它们从何处来,也不知消失在何处。

在英国女作家J·K罗琳的世界里,魔法师将满满一箱神奇动物带到纽约,让我们看到热爱一切bling-bling闪光物品的收集癖萌物嗅嗅,温柔而又绅士的护树罗锅,还有一秒变身大猫咪的中国仁兽“驺吾”。我也想有这么一个装满了精灵的箱子,随意一倾倒,这个手提箱家园里就可以跑出一整群神奇动物。虽然人类处于食物链顶端,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万物都是平等的。我喜欢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小精灵,小精灵们如果能说话,它们肯定也会说喜欢我。

甚至那些无生命的东西也是精灵。比如,我觉得有些石头就是精灵。因为,世间有那么多的石头,为什么其中有一些,偏偏就那么斑斓绚烂,那么晶莹温润。清晨和黄昏,在空寂的戈壁滩上,在雄奇的峡谷深处,在幽深的大海底部,它们是会唱歌的精灵,它们是大自然用千万年、上亿年雕出的杰作,外形千奇百怪,内在七彩流动。这些历尽毁劫、遗落在尘世的精灵,躲藏在世界上的某一处,等待着我们不畏艰阻去寻找……

连半空中翩翩的雪花也是精灵。小时候,作为南方人,我一直很羡慕那些北方长大的人,常年可以看见雪,常年活在迷梦一样的幻境里。为什么要向往神秘又凄迷的北境?因为,当冬天到来之时,朔风渐紧,彤云密布,浮动在冰冷空气里的雪花,随风飘转,纷纷扬扬,好像数不胜数的精灵在翩翩起舞。雪落无声,一夜之间,地上,草丛里,屋顶上,马路边都盛满了。雪越下越大,整个大地犹如披上了一件银装,无比浩瀚美丽,仿佛置身于一个晶莹剔透的童话世界里。在茫茫天地间的一片纯净辽阔中,人的心事也变得飘渺起来,空灵起来,如冰雪一样玲珑,如冰雪一样疏淡,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觉得精灵之国,应该就在极北之北,在幕天席地的冰雪世界中。

那时候的我,与南方之南的烈日、云彩、高山、河流、岚霭为伴,却那么相信世上有着精灵之境,在极北之北。那时候梳着精灵短发的我,坐在窗前,写着信,念着远方。月光润湿了夜色,大地的精灵在缓缓升飞,生命如梦,涓涓流出,我也像那月下的花、叶和树。然后,风轻轻的吹过来,字迹慢慢的变淡,那么多光阴倏忽而过,只剩下生活的倒影。

小时候的我们,其实都置身于精灵之境,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见解,慢慢长大的我们,开始懂得这世界上没有精灵了。其实,揉揉眼睛,生活的倒影中,还依稀摇曳着,精灵们掠飞而过的纷扬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