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8 「探祕」女兒國國王就葬在這座佛寺中

出新疆阿克蘇地區庫車縣城23公里,卻勒塔格山腳下,陽光下有一片顯眼的廢墟——蘇巴什佛寺遺址,儘管已經廢棄了近千年,殘存的建築依然令人震驚。

蘇巴什佛寺始建於魏晉時期,隋唐時期達到繁盛,是當時中國的佛教中心,僧侶曾一度達萬人之多。玄奘西天取經時,曾在此駐留60多天。史書記載,蘇巴什佛寺歷史上曾先後被稱作雀離大寺、雀梨大寺、昭怙釐大寺等,現稱蘇巴什佛寺遺址,俗稱蘇巴什古城,1996年8月被國務院公佈為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4年,作為“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中的一處遺址點,它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西寺佛塔

從1903年日本大谷中亞探險隊首次對蘇巴什佛寺進行發掘算起,法國和俄羅斯探險隊都多次對此進行發掘。1929年10月,黃文弼先生對此進行了發掘,這也是中國人第一次對蘇巴什佛寺進行考古發掘。儘管如此,關於蘇巴什佛寺的真實面貌仍然迷團重重。外國探險隊多次從這裡挖出多個精美的舍利容器等文物,佛塔下曾出土懷孕的女屍。特別是東寺地表上,常能發現散佈的各種文物。

時間又過去了81年,2010年7月到10月,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對此進行調查,2015年到2016年對此進行發掘,總算揭開了蘇巴什佛寺遺址的一點點面紗,揭示出那個輝煌年代的冰山一角。

東西對稱 寺中有寺

蘇巴什佛寺是龜茲國的大寺,也是中國最古的佛寺之一,是新疆現存規模最大的地面塔寺遺址,總面積約18萬平方米。當年因其規模宏大,曾被誤定為蘇巴什古城。

蘇巴什佛寺在歷史上曾經沿用近千年,在東西方文化交流中發揮過十分重要的作用。它的建造技法基本上涵蓋了土遺址的不同建造形式,是我國西北乾旱區,乃至中亞地區土遺址的典型代表。

佛寺遺址地面建築為多種建築形制有機組合而成的寺院單元,以圍牆來確定各自的周界。學術界公認這裡就是龜茲歷史上著名的雀離大清淨寺,即《出三藏記集·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中所記的“致隸藍”,是龜茲常年經營的國寺。

據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冉萬里教授帶領的團隊調查,目前蘇巴什佛寺遺址分為東西兩部分。西寺遺址南北992米,東西265米;東寺遺址南北835米,東西215米。東西兩寺夾庫車河對稱分佈。正寺院由石窟、僧房、佛殿、佛塔以及僧侶埋葬區組成,佈局上最大的特徵是寺中有寺。這種特徵在阿旃陀石窟群、克孜爾石窟群、雲崗石窟(雲崗十寺)、龍門十寺以及現存的五臺山佛寺等,都是如此。

東寺依山而築,呈不規則分佈。寺垣已毀,下存房舍、塔廟遺址,均為土坯建築,殘存的牆壁最高的有10多米,有重樓。遺址內有3座高塔,頗宏偉。最北一座聳立在半山腰,可俯視全寺遺址。南塔保存較好,塔身圓形,土坯築成,塔頂呈穹形,塔身中部有一圈柱洞,可能存有木骨,塔周有圍牆,牆上有10餘個佛龕。

東寺大殿一角

東寺佛塔

西寺遺址大部分保存較好,主要由北、中、南三塔、佛殿和南部寺院組成。北塔周圍分佈有佛洞,內殘存壁畫和龜茲文題記。西寺中沿著斷崖處有一小圍牆,呈方形,周長約318米,也是土坯築成,殘高10米以上。牆內殘垣密集,為僧舍所在地。遺址上有數座高塔,中塔保存形制較好。佛殿位於遺址中部,由佛塔、殿堂及數間房屋組成。遺址南部寺院遺址略呈方形,氣魄宏偉,建築遺蹟大部分暴露於地面。南部寺院四周有圍牆。東牆和東南牆都已塌毀,西牆及北牆保存較好。

驚喜不斷 印證史料

玄奘在《大唐西域記》裡曾這樣描述蘇巴什佛寺:“荒城北四十餘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藍,同名昭怙釐,而東西相稱,佛像莊飾殆越人工。”還說:“東昭怙釐佛堂中有玉石,面廣二尺餘,色帶黃白,狀如海蛤,其上有佛足履……”

20世紀初期,日本探險隊曾在蘇巴什佛寺西寺內挖掘出一個舍利容器,整個盒體由紅、白、藍三種顏料和金箔包裹著。一個偶然的機會,持有舍利容器的日本人發現在脫落金箔的背後有線條和色彩露出。當他剝離金箔後,發現了一幅完整的大型龜茲樂舞圖。此發現曾震動日本學術界,同時也為失傳已久的龜茲樂舞提供了寶貴的研究資料。

繪有龜茲樂舞圖的舍利容器

更大的驚喜是1978年的一次意外發現。當時,庫車地區暴發洪水,當地文管人員在對佛寺中一座基座相對完整的塔廟進行清理和保護時,意外地在塔座裡面發現一個墓葬。墓葬的主人經考證竟是一名20多歲的女子。該女子額頭扁平,身高175釐米。其棺槨上有花紋,服裝用料十分考究。該女子的形象與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對龜茲風俗的一些描述完全吻合,她因此也被人稱為“龜茲美女”。

最讓考古工作者意外的是,該女子的腹部還有一些嬰兒的骨頭。考古人員由此推斷,這個年輕的女性應當死於難產。一座千年寺廟下面出現了一個墓穴,墓穴的主人竟然是一個已有身孕且身份高貴的女性!於是有人根據《西遊記》,演繹出這位龜茲美女是女兒國的國王等說法。

當冉萬里在蘇巴什佛寺遺址進行考古發掘時,出土了大量的牛羊馬雞的骨骼,這在佛寺遺址裡是很少見的。“但文獻上的記載讓我們找到了它的根源。”冉萬里說。《大唐西域記》《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均有記載,龜茲國信奉小乘佛教,食雜三淨。慧超《往五天竺國傳》也記載,疏勒、龜茲皆行小乘法,吃肉及蔥韭等,食雜三淨。這說明,蘇巴什佛寺當年的僧侶們是吃肉的,而且還吃了很多,這在以往的發掘中從未引起人們的注意。

蘇巴什佛寺西寺遺址F1出土

龜茲王陵 隱於寺院

有一個問題始終盤桓在冉萬里等考古學家的心中:龜茲的王陵在哪裡?根據龜茲盛行佛教這一點來看,其國王死後是否也以佛教之法,採用鳥葬或火葬的方式呢?而其安置之所就是蘇巴什佛寺或者其它佛寺的佛塔附近呢?那些數量不多、裝飾華麗而且獨特的舍利容器,是否就是國王的葬具呢?

日本和法國等探險隊發現的舍利容器,均出自東寺三號塔。從目前殘存的外觀,依然可以看出它當年的宏偉巨大。

東寺3號塔

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曾對西寺西部遺址的石堆墓葬進行過發掘,僅發現燒骨,未見葬具。據碳14測定,為魏晉時期墓葬。它們與中原地區的塔林的性質是相似的,其共同特點就是位於寺院之旁。

這與發現的精美舍利容器相比,兩者之間有天壤之別。使用華麗的舍利容器並葬在佛塔附近者,應該是身份較高的僧人或者其它身份較高者。根據伯希和(著名的法國漢學家——編者注)等人的日記,舍利容器中的屍骨分兩種情況——白骨和燒骨。據此認為,“前者採用了鳥葬,或者是天葬、寒林葬,後者則採用的是火葬。普通僧侶主要以火葬為主,埋葬時無葬具。”冉萬里肯定地說。

在西寺佛寺遺址19號佛塔北側埋葬的那個難產而亡的年輕女子,冉萬里認為,這種非正常死亡者,將其安置在佛塔之旁,可能具有早日超生之意。他解釋:“在西安休祥坊萬尼寺遺址發現的9歲而亡的李靜訓墓,其上就曾修建木構塔或樓閣,此次考古發掘中也發現了塔和樓閣的基址。儘管兩者之間有一定的差異,但這樣安葬的意義應該是接近的。此外,從中原地區一些相似的安置情況來看,採用這樣的安葬方式多為貴族。這似乎可以推測得出,這位年輕女子的身份也是一位王室成員。”

冉萬里根據自己的調查,再結合伯希和、黃文弼的發掘材料來看,初步認定:龜茲王陵可能就在皇家寺院中。其埋葬方式可以分為塔葬和瘞窟兩大類,其中塔葬又分為兩種,一是塔下開鑿墓室,屍體處理方式為全屍;另一種是在塔基周圍以豪華的舍利容器埋葬,屍體處理方式為火葬或鳥葬。瘞窟,是將屍體放置在石窟中,屍體處理方式為全屍。

蘇巴什佛寺遺址西寺11號建築群中原式樓閣式佛塔

此外,在蘇巴什佛寺遺址中的遺物和遺蹟中,既有覆缽式塔和漢式樓閣式塔,也有薩珊朝波斯銀幣和中原傳入的銅錢等。這充分說明,蘇巴什佛寺不僅僅只是一個佛寺,它還是中原王朝經略西域的見證,是東西方文明交流的重鎮。